裴意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摩挲着剑柄,声音比山间的风还要清冷:“那座城的妖气,与我有关——因为我也是妖。”
陈忘浑身一僵,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伤口的疼痛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盖过。
他望着裴意,记忆里她救自己时的剑光、之前沉稳的背影,突然与那股熟悉的妖气重叠在一起,让他一时说不出话。
“你不必怕。”裴意察觉到他的僵硬,语气稍缓,“当年你阿娘救我时,就知道我的身份。这些年我一直守着承诺,从未伤害过凡人,也一直在追查那座城里妖气的源头——那是一群失控的妖物,在暗中谋划着什么,老婆婆只是其中之一。”
裴意垂眸看着地面,声音轻了些,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郑重:“我不仅是妖,还是妖族的公主。当年妖族内部动乱,我被叛徒追杀,险些死在乱葬岗,是你救了我。”
“那时你浑身裹着妖力,眼神比成年妖兽还凶,却在看到我时停了手,还把自己找到的浆果推给了我。”她抬眼看向陈忘,眼底多了丝柔和,“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无意识觉醒妖性的状态,你自己根本不记得。但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
陈忘愣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对这段记忆毫无印象,可裴意的眼神太过真诚,让他无法怀疑。
原来早在很多年前,他们就有过交集,原来阿娘救下裴意,并非偶然。
胸口的伤口似乎不再那么痛,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复杂又温暖。
……
山洞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火星偶尔溅起,映着两人的脸。陈忘攥着衣角,心里翻涌着太多情绪——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裴意也没再开口,只是低头拨弄着柴火,火光在她眼底跳动,平日里清冷的侧脸,此刻竟多了几分柔和。
她知道这个消息对陈忘来说太过突然,也在等他慢慢消化。
风从洞口吹进来,带着山林的潮气,却没让这沉默显得尴尬。
陈忘望着裴意的侧影,想起她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想起她说的“恩情我一直记着”,心头那点因“妖”的身份而起的隔阂,渐渐淡了下去。
沉默中,裴意悄悄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尖泛白。她看着陈忘仍带茫然的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有些事,她终究没说出口。
她没说,那座城的妖气源头,其实与妖族内部的另一股势力有关,而那势力的目标,正是陈忘体内尚未完全觉醒的妖力。
也没说,当年她找到陈忘,除了报恩,还有暗中保护他的使命。更别说,老婆婆背后的人,早已布下更大的网,只等着陈忘主动踏入。
柴火的噼啪声打破了片刻的寂静,裴意抬眼时,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只轻声道:“你伤还重,先好好休息,剩下的事,等你好起来再说。”她刻意避开了陈忘的目光,怕自己眼底的隐瞒被他看穿。
而陈忘望着她,只当她是不愿多提过往,全然没察觉,裴意这番话里,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隐情与担忧。
晨光透过山洞缝隙照进来,落在陈忘身上。他缓缓睁开眼,试着动了动胳膊,之前撕裂般的痛感已减轻大半,胸口的伤口也结了层浅痂——不过一夜,伤势竟好了一半。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昨夜裴意留下的丹药还剩半瓶,想来是药效与他体内的妖力相互助益,才恢复得这么快。
洞口传来脚步声,裴意提着一串刚烤好的野果走进来,见他醒着,递过果子道:“感觉怎么样?能起身了吗?”
陈忘接过野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他点点头:“好多了,谢谢你的丹药。”
裴意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去查看火堆,可陈忘却注意到,她眼底似乎比昨日多了些凝重,像是在担心着什么。
吃完野果,陈忘攥着丹药瓶,看向裴意:“我伤好得差不多了,总待在山洞里也不是办法,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裴意正往火堆里添柴,闻言抬头,目光清亮:“去永安城。那里是附近最大的城池,既能打探消息,也能找个安稳地方让你彻底养伤。”
陈忘愣了愣,随即点头——永安城他曾听过,是个远离深山、相对太平的地方。他没多想裴意为何偏偏选这里,只觉得有她在身边,去哪里都安心。
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裴意走在前面引路,陈忘跟在身后,脚步已稳了不少。晨光洒在山林间,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没人知道,永安城等待他们的,并非只有安稳,还有一场早已埋下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