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极轻微的异响,如同冰针刺破精舍内凝重的空气。
谢流云脸上那惯常的玩世不恭瞬间敛去,眼神锐利如箭,倏地射向声音来源的窗外。他身形未动,但周身已笼上一层无形的戒备,方才那慵懒贵公子的模样荡然无存,仿佛一头被惊动的猎豹。
萧瓷的心也猛地一提,手下意识地收紧。是有人窥探?是谢流云的人,还是……冲着她来的?林家旧事的阴影,伴随着方才听闻的惊心动魄的真相,让她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警惕。
谢流云凝神听了片刻,窗外唯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再无异常。他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但眼中的警惕未散。他回过头,看向面色微白的萧瓷,唇角重新勾起那抹懒洋洋的笑意,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看来,有些小虫子总是不请自来,扰人清静。”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萧瓷明白,那绝非普通的“小虫子”。能在安国公世子的别院附近窥探,绝非等闲之辈。
“今日多谢世子解惑,虽则……这真相更令人如坠迷雾。”萧瓷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平静,但微微加快的心跳却昭示着她内心的波澜远未平息。林家旧案、母亲身世、潜在的各方势力……信息太多,她需要时间消化,更需要绝对安全的环境。
谢流云也站起身,他自然看得出萧瓷去意已决,也知道此地不宜再久留。他走到书案旁,提起一支细毫,快速在一张小小的桃花笺上写了几个字,折好,递给萧瓷。
“一点小提示,”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气声,“关于路上那点‘意外’。或许对三小姐有用。日后若遇难处,可设法将此物送至城南‘百草堂’。”他没有多说,但眼神里的意味很明确——这是一个联系的渠道,一份善意的延伸。
萧瓷接过那枚小小的、带着冷梅香的纸笺,指尖微烫。她没有立刻去看,而是稳妥地收入袖中暗袋。“世子今日之情,萧瓷记下了。”她屈膝行礼,这一次,比来时多了几分郑重。
谢流云微微颔首,并未相送,只提高了声音,恢复了那纨绔子弟的腔调:“既然三小姐执意要回去为老公爷祈福诵经,那谢某也不便强留了。青衣,代我送客。”
方才引路的青衣小厮无声无息地出现,恭敬地引着萧瓷和白月离开。
回程的马车上,萧瓷闭目靠在车壁上,指尖隔着衣袖,能感受到那枚小小纸笺的存在。她没有立刻查看,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谢流云的话——林家、附逆、满门抄斩、侥幸逃脱的孤女……林婉卿……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生母林婉卿,原来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去。父亲萧鼎天的愧疚和扭曲的保护欲,老公爷萧震突如其来的看重和回护,甚至可能包括那房顶上神秘人的善意提醒……似乎都有了更清晰的指向。
而谢流云……他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仅仅是“觉得有趣”?他给出的提示和渠道,是真心相助,还是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