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问是什么,也没说谢,只是把钥匙塞进外套内袋,转身朝出口走。
走到玻璃门边,他忽然回头。
祁同伟站在长桌尽头,指尖捏着警帽的帽檐,一点一点戴正,动作慢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帽檐中央的银色警徽正对顶灯,猝然反射出一道尖细的光,扎得人眼生疼。
祁天佑拨通加密号码,听筒里传来技术组压低的声音:
“组长,待命完毕。” 他站在省厅大楼西侧连廊,窗外暮色正浓,像一块浸了墨的布往下压。
远处高架桥的车流亮起尾灯,一串红点在夜色里蠕动,像没睡醒的萤火虫。
“准备接收物理介质。”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微哑,“类型未知,可能带信号干扰源。等我指令再做解析。”
电话挂断的瞬间,手机震了一下,锁屏弹出技术组的自动提醒:
【远程端口防火墙升级完毕,离岸节点同步待命】。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钥匙,齿纹磨损得厉害,拇指摩挲过金属边缘时,触到一道细微刻痕,
是用刀尖划过的 “祁” 字,笔画深得能卡住指腹。
他没去停车场,反而走进隔壁政策协调办公室。
借用内线系统打印《跨部门协作权限划分表》时,打印机的嗡鸣声里,他把钥匙夹在文件中间。
纸张的温意盖住了金属的冷,也遮住了那个刻痕,只有盖章时,红色印泥微微晕染,蹭到了钥匙边缘。
五分钟后,他走出办公楼侧门,迎面碰上值班警卫。
对方敬礼的动作标准,他点头回应时,余光瞥见警卫腰间的对讲机亮了下。
穿过广场时,地砖缝隙里的草叶刮过鞋尖,他走得很慢,像在数着步数。
b 区地下车库的闸机刷卡时,“嘀” 的一声在空旷里回荡。
第三层南角,一辆深灰色老款帕萨特静静停着,车身蒙着薄灰,车牌被泥渍糊得严严实实,连边角的白色都快看不见了。
他绕车走了一圈,指尖划过车门缝隙,指腹蹭到浮灰 , 没有撬动的毛边。轮胎纹路里卡着碎石,磨损程度均匀,不像被人动过手脚。
祁天佑掏出钥匙,插入后备箱锁孔时,金属咬合的声响格外清晰。
“咔哒” 一声,箱盖弹起半寸,黑暗里立刻露出牛皮纸袋的边角,糙纸的纹理在车库灯光下泛着暗黄。
袋口贴着张便签,手写的字迹遒劲,末尾的 “楚” 字拖了道长划,像把没出鞘的刀:
这次,咱们一起把账算清楚。
就在他指尖捏住纸袋的瞬间,电梯井的 “轰隆” 声从远处飘来。他肩线没动,只是更快地把纸袋抽出来,边角蹭到后备箱内壁,发出一声细响。
合上箱盖时,钥匙被重新塞进裤袋,金属与皮带扣碰撞,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走到楼梯间,感应灯逐层亮起,他的影子在墙上拉长又缩短。
二层转角处,他停下脚步,从纸袋里抽出一页纸,首页标题印得发黑:
《赵立冬近五年经手矿产审批项目汇总表》。
表格下方的红色星号刺眼:
含三项未公开的应急绿色通道操作记录,审批人签字疑似代签。
第二页是银行流水截图,收款方是某境外基金会,付款账户户名被黑色墨块遮住,但交易备注栏的 “京西治理二期咨询费” 格外扎眼。
祁天佑记得,京西治理二期去年就停了。
第三页是半张撕过的照片,边缘毛糙,画面糊得厉害,却能看清赵立冬穿着西装,正和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握手,对方胸口的工牌反光,看不清字。
他盯着照片看了三秒,突然折回流水页,指尖在 “咨询费” 三个字上敲了两下,指节泛白。
把文件塞回纸袋时,糙纸蹭到左手指关节的旧伤疤,
那是早年训练时留下的,形状像道断掉的横线,此刻正随着握拳的动作绷紧。
祁天佑推开楼梯间的门,夜风裹着凉意撞过来,吹得衣角掀了掀。
夜色已经沉透,省厅大楼的灯光在身后渐远,只有掌心的纸袋还带着一点糙纸的温度。
他抬手看表,七点零三分,路灯次第亮起,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空旷的广场上,像一道等待出鞘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