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凌红云都活在一种绷紧的恐惧之中。陈鸿宇那日带着恶意的“拜访”,让她寝食难安。501室这间破旧的小屋成了她唯一的避难所,她尽可能减少外出,每次不得不出门时,都感觉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李晓蕊彻底断了联系,像是人间蒸发。通过月老令,凌红云只能看到那根连接她与黄霆舰的红线越发黯淡不稳,偶尔闪烁的显影碎片里,尽是李晓蕊对黄霆舰日益加深的不耐烦和嫌弃,以及她与陈鸿宇出入更奢华场所、收受更昂贵礼物的画面。陈鸿宇如同最高明的驯兽师,用欲望的鞭子和糖果,将李晓蕊一步步拖向更深的深渊,也将她豢养成更美味的“果实”。
黄霆舰的困惑和失落则通过微信传递过来。
【凌小姐,晓蕊最近总说我没用,赚得少……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她昨天又没回我消息,是不是我哪里惹她生气了?】
【我给她买了个新款的暖手宝,听说女孩子冬天容易手冷……她会不会喜欢?】
看着这些带着笨拙真诚的询问,凌红云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她既无力改变孽债的走向,也无法说出真相,只能回复些苍白的安慰,内心的焦灼和负罪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陈鸿宇的目标明确,躲藏只会让他失去耐心,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或许……主动露出一点破绽,反而能试探出他的意图和底线?
契机出现在小团子的口粮上。它最喜欢的小鱼干,常去的那家店突然断货了。查询后发现,只有那个需要穿过一片待拆迁老城区的大型批发市场才有存货。那条路以杂乱和僻静着称,是凌红云平时绝不会选择的路线。
危险。她的直觉疯狂报警。
但看着小团子因为口味不合而食欲不振,蜷在垫子上显得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再想到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提心吊胆,凌红云一咬牙,做出了决定。她仔细地将传讯玉符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又摸了摸小团子柔软的皮毛,仿佛能从它身上汲取勇气。
“小团子,”她低声对它说,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这次我们得快去快回。你机灵点,发现任何不对劲,一定要立刻告诉我,知道吗?”
小团子抬起头,熔金般的瞳孔看了她一眼,里面似乎闪过一丝无奈,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唔”声,算是应答。
批发市场里人声鼎沸,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凌红云无心闲逛,目标明确地找到那家店,迅速买好了几大包小鱼干。提着袋子走出喧闹的市场后门,喧嚣被瞬间抛在身后,眼前是一条相对安静许多的巷子,这是回家的近路。
踏入巷子没多久——
“喵嗷——!”
怀中的小团子猛地全身毛发倒竖!那声音充满了极度危险的警示……
凌红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想也不想,尽自己所能快速地跑出这个巷子!
但已经太迟了!
前方巷口的阴影里,如同从地底钻出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身材高大魁梧得异乎常人,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工装,低着头,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但他裸露在外的脖颈皮肤,却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青灰色,周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死寂的、绝非活人的气息。他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那双自然下垂、骨节粗大得吓人的手,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凌红云头皮炸开,猛地回头!
身后,另一个同样装扮、同样散发着死寂气息的男人,也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彻底堵死了她的退路。他的动作略显僵硬迟缓,但每一步踏出,都让地面传来沉闷的微震。
两人像两座冰冷的铁壁,将她牢牢地夹在了这条狭窄、僻静,此刻显得无比漫长的巷子中间。
凌红云背脊瞬间被冷汗浸透。她死死地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将怀里发出威胁低吼、甚至试图挣扎出去的小团子更加用力地抱紧,另一只手颤抖着死死捏住了胸口的传讯玉符,不顾一切地疯狂注入微薄的灵力,向岑鸣礼发出求救!
然而,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投入粘稠的油污,泛起一阵阵无形却令人窒息的涟漪!那股熟悉的、阴冷污秽的妖力干扰场再次出现,而且比上一次更强!玉符只是轻微发烫,传递出的求救信号却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厚墙,根本无法有效穿透!月老令的沟通也变得断断续续,杂音充斥,难以形成完整信息!
“呵……凌小姐,我们还真是有缘。”
一个轻佻而阴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从侧上方传来。
凌红云猛地抬头,只见旁边一栋待拆除旧楼的二楼窗沿上,陈鸿宇(分身)正姿态闲适地坐在那里,一条腿曲起,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看着落入蛛网的飞虫。他脸上挂着那种令人作呕的戏谑笑容,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幽绿和赤裸裸的贪婪。
“这么着急回家?是买了什么好东西吗?”他慢悠悠地问着,目光如同黏腻的触手,在她身上来回扫视,最后重点落在了她紧紧抱着的黑猫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每次都带着这只碍事的小畜生。怎么?这次还指望它能帮你?”
凌红云强迫自己镇定,声音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陈鸿宇!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陈鸿宇轻笑一声,从窗沿上轻盈跃下,落地无声。他一步步向凌红云逼近,那两个傀儡打手也同步向前压迫,进一步缩小包围圈,沉重的脚步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如同敲响丧钟。
“我只是想请凌小姐去一个地方做客而已。”他在凌红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脸上、颈间、尤其是胸口挂着的玉符和通命符上反复舔舐,“凌小姐身上……秘密很多啊。我很好奇。特别是,你居然有本事找到我的‘家’?这可不是普通凡人能做到的。”
他的语气骤然变得阴寒刺骨:“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
凌红云心头巨震,他果然是为了香灰追踪的事而来!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她咬紧牙关,矢口否认,“我只是个普通人!你找错人了!放过我!”
“普通人?”陈鸿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普通人可没法三番两次让我的计划出纰漏”他的目光再次锐利地射向小团子,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极力想看清什么,但那黑猫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隔绝了他的一切窥探。这未知感让他更加警惕,却也点燃了更炽烈的渴望。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眼中幽绿光芒大盛,猛地一挥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抓住她!要活的!那只该死的猫——直接给我撕碎!”
冰冷的命令一下,那两个沉默的傀儡眼中骤然爆发出骇人的血红光芒!他们瞬间动了!动作快得超出寻常,带出模糊的残影!两只呈现出死寂青灰色、蕴含着恐怖怪力的巨手,一左一右,同时抓向凌红云的肩膀和手臂,意图将她彻底制服!而另一只手则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掏向她怀中的小团子,意图再明显不过——要将这只看不顺眼的黑猫彻底撕成碎片!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瞬间降临!凌厉的劲风刮得凌红云脸颊生疼,几乎无法呼吸!
绝望之下,凌红云闭上了眼睛,用尽身体最后一丝力气,蜷缩起来,将小团子死死地护在最怀里,用自己单薄的背脊迎向那致命的攻击!
就在那冰冷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头发,那利爪即将撕裂小团子的前一刹那——
“嗡——!!!”
一股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浩瀚、古老、充斥着无尽暴戾与至尊威严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太古凶兽骤然苏醒,猛地从凌红云怀中爆发出来!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颠覆、凝固!
刺目的金色神光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那核心身影的体内迸发而出,瞬间吞噬了整条狭窄的巷道!那光芒并非神圣温暖,而是充满了最原始的、碾碎一切阻碍、审判万物的狂暴意志!光芒所过之处,两侧墙壁上的苔藓污渍瞬间焦枯碳化,空气发出被极度压缩扭曲的哀鸣!
光芒的最核心,凌红云怀中的那只小黑猫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笼罩在无尽毁灭性能量风暴中的模糊人影!
他穿着一件古老到仿佛与时光同存的黑色长袍,袍服样式简约却透着无上的威严,宽大的袍袖和衣袂无风自舞,其上若有若无的暗金色玄奥纹路如同活物般流转,似囚禁着星河。他一头墨色长发并未束起,如同流淌的墨色瀑布,在狂暴的金色能量风暴中疯狂舞动。他的面容在极致的光与影中模糊不清,唯有一双骤然睁开的眼睛,迸射出冰冷、暴戾、睥睨诸天万界的金色神芒,那瞳孔是两道威严冰冷、非人的竖线!
“咳……!”人形状态下的小团子似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和本源撕裂般的负担,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眉头紧蹙。维持这种形态对他重伤未愈、力量枯竭的本源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透支。但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滞!仿佛那刻入灵魂的战斗本能早已超越了肉体的痛苦!
他甚至没有完全看清眼前的敌人,只是遵循着最原始的怒火,他极其不耐烦地、带着一种碾死虫豸般的极致漠然,朝着前后两个方向,再随意不过地挥了一下手!
动作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拂去眼前令人厌烦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