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老周才缓缓抬起那只还能自由活动、插着留置针的右手,他的手背上布满了青色的血管和针眼,皮肤松弛,微微颤抖着。
他没有说任何感谢的话,也没有抱怨自己所受的冤屈和痛苦,而是用尽力气,猛地一把紧紧抓住了陈默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凉而干枯,却像铁钳一样有力,攥得陈默甚至有些发疼。陈默没有挣脱,只是抬眼迎上老周的目光。
老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的瞳孔,一直看到他内心深处去。
他的嘴唇哆嗦着,因为脑溢血的后遗症,他的发声还十分困难,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磨出来的,但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分量:“这地方……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斗兽场……”他喘了口气,胸腔里发出嗬嗬的杂音,眼神却更加锐利,“光会躲……没用……你得比它……更狠……才行!”
这句话,像一根烧红了的、淬了毒的钢针,又快又准又狠地扎进了陈默的心窝最深处!他猛地一个激灵,仿佛被冰冷的电流击穿全身。
他清楚地读懂了老周目光里那血淋淋的未尽之言:老周自己就是那只一度被扔进场内、几乎被撕碎啃噬的猎物,他用自己半条命和这场无妄之灾,替陈默,也替所有后来者,验证了这个斗兽场的残酷规则——这里没有真正的安全区,没有道理可讲,更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退缩、防守、讲规矩,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更惨。想要活下去,想要不被吃掉,甚至想要走到最后,唯一的选择,就是把自己也变得比那些豺狼虎豹更凶狠、更狡猾、更不择手段!
要主动出击,要在对手亮出獠牙之前,就先掐断它的喉咙!老周这是在用自己血的教训,向他发出最严厉也最无奈的警告和提醒。
从医院出来,坐回车里,陈默没有立刻发动汽车。他靠在驾驶座上,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一片繁华喧嚣,但他却感觉周身被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紧紧包裹着,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老周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是的,老周的案子表面上算是暂时了结了,但他比谁都清楚,背后那股一心想要整垮他陈默的力量,那个或者那些隐藏在迷雾中的对手,显然没有死心,更没有消失。
他们只是暂时缩回了爪子,舔舐着或许并不存在的伤口,等待着下一个更致命的机会。这次他们对老周下手,既是警告,也是试探。下一次,他们的攻击只会更加直接,更加凶猛,更加无所不用其极。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威胁,让陈默感觉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而充满阻力。他缓缓握紧了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有任何侥幸心理,也不能再被动地等待对方出招了。老周用半条命换来的警示,他必须听进去。
在这个巨大的、残酷的斗兽场里,他必须让自己更快地“蜕皮”,更快地变得更强、更狠,才能在那最终不可避免的、你死我活的搏杀中,争取到一线生机。
翻案的火苗虽然暂时压下,但点燃这火焰的干柴,却从未真正消失,反而堆积得更多,更易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