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那参差不齐的撕口,像一张咧开狞笑的嘴,嘲讽着陈默所有的努力。
那残留的檀木烟斗印记,更是如同鬼魅的烙印,时刻提醒他,阴影中的敌人不仅活着,而且依旧在精准地掐灭每一丝光亮。
办公室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挫败感,陈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几乎要将那半份残缺的名单捏碎。
苏玫!那个后腰纹着条形码、神秘莫测的女人,她模糊的话语突然在混乱的思绪中清晰起来——“……老厂子……厂长办公室……墙是活的……我爸……留了东西……”陶瓷厂!
那个已经被废弃多年、如同巨大坟冢般矗立在县城边缘的红星陶瓷厂旧址!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寒夜里的火星,在他心底猛地跳了一下。
父亲当年或许也曾站在同样的绝境,他陈默,血管里流着同样的血!
夜色浓稠如墨,冰冷的雨水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落下,敲打着窗棂。陈默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灯都没开,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办公室。
他裹紧外套,帽檐压得很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泥泞的小路,避开零星昏黄的路灯,朝着城郊那片被遗忘的废墟走去。
废弃的陶瓷厂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怪兽,在雨夜里蛰伏。锈迹斑斑的铁门早已被撬开,歪斜地挂在门框上,发出吱呀的呻吟。
围墙坍塌了大半,荒草在残砖断瓦间疯长,足有半人高,在夜风中摇曳出鬼魅般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窑灰混合着雨水和植物腐败的刺鼻气味,令人作呕。
巨大的车间厂房只剩下黑黢黢的框架,像被剥去皮肉的巨大骨架,空洞的窗口如同骷髅的眼窝,冷漠地凝视着闯入者。
只有角落那座孤零零的二层小楼——当年的行政楼,还勉强维持着形状,在雨幕中显得更加阴森。
陈默的心跳在死寂中擂鼓般敲击着耳膜。他避开主路,沿着墙根和荒草的掩护,像一只警惕的猫,摸到了行政楼的后门。
腐朽的木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楼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雨水从屋顶破洞滴落的“嘀嗒”声,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显得异常清晰、瘆人。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微型强光手电,拧亮一道微弱的光束,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飞舞的尘埃和布满墙壁的蛛网。
凭着苏玫描述的方位——“上楼左转尽头,靠窗那间,墙上有幅褪色的‘抓生产促革命’宣传画”——他屏住呼吸,踩着吱呀作响、随时可能断裂的木质楼梯,一步步向上挪动。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仿佛踏在无数亡魂的脊背上。
走廊尽头那扇门半开着。陈默侧身闪入,手电光扫过。果然是厂长办公室。房间里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文件柜洞开,纸张散落一地,被雨水和霉菌腐蚀得不成样子。
墙壁上,苏玫提到的那幅宣传画还在,但颜色早已斑驳脱落大半,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和几个褪色的标语字。就是这里!陈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快步走到那面墙前,手电光仔细地扫过宣传画下方粗糙的水泥墙面。苏玫说过,“墙是活的”。他伸出手指,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在冰冷粗糙的墙面上一点点摸索、按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