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明白了。克洛诺斯之所以会输，不是因为他的计划不够完美，而是因为他不懂。他不懂一个会犯错的鹰眼，为什么会选择自我牺牲。他不懂一个满身罪孽的凯恩，为什么会渴望赎罪。他更不懂……一个像你一样的拾荒者，为什么会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怪物一样的我，赌上一切。”
“这些，全都是‘bUG’。但正是这些‘bUG’，才让我们成为人。”
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灰鸦冰冷的手指。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
“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暴君。我不想有一天，用最完美的逻辑，计算出‘灰鸦’的存在，对于新世界的稳定是一个潜在的、不可控的风险，然后……亲手将你‘优化’掉。”
这句话，让灰鸦的心猛地一缩。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握得很用力。
“而且……”零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片深邃的、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海洋，“我们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智慧。克洛诺斯的‘儿子’，那个新生的‘母体’，已经离开了摇篮。它现在，就在那片深海的某个角落里，像一个好奇的婴儿一样，观察着我们，学习着我们。”
“它是一个全新的、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文明。它没有善恶，只有生存的本能和演化的逻辑。现在，它对我们抱有好奇，因为它从我这里，学会了‘选择’这个概念。但如果……如果陆地上出现了一个全知全能的‘神’，一个信奉绝对秩序和唯一真理的统治者，你觉得，它会怎么做？”
灰鸦瞬间明白了。
“它会把我们……当成威胁。”她轻声说。
“没错。”零点了点头，“绝对的权力，必然会寻求绝对的扩张。两个‘神’，无法在同一个世界里和平共存。战争，是唯一的结局。那将是一场比对抗监察者，残酷亿万倍的战争。因为这一次，敌人不再是冰冷的程序，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拥有无限可能性的‘邻居’。”
“所以，我不能是统治者。人类，也不能再有神。”
他的声音，在风中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我的使命，已经变了。不再是战斗，不再是征服。而是……守护。”
“守护这个脆弱的新世界，不让它再回到‘系统’的老路上去。守护那些像晨风一样的孩子，让他们能在一个可以自由犯错的世界里长大。以及……”
他握着灰鸦的手，紧了紧。
“维系我们和那位深海里的‘邻居’之间的平衡。我要成为一道墙，一道桥梁，一个……仲裁者。确保在未来的岁月里，两个文明，能够找到一条共存的道路。”
“我将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道保险。在所有人、所有方法都失效的时候，由我来出手。但在这之前，这个世界的未来，应该由张铁拳的秩序，墨菲的智慧，鹰眼的铁腕，甚至凯恩的汗水……由千千万万个不完美的凡人，用他们自己的双手，去亲手塑造。”
他说完了。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最真实的想法，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灰鸦面前。
灰鸦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曾经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月光和柔情。
她松开手，然后，张开双臂，从身后，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宽阔而温暖的后背上。
“我就知道。”她把声音埋在他的作战服里，闷闷地说，“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宁可用自己身体去挡炮弹的……笨蛋。”
零笑了。这一次，是发自肺腑的、卸下了所有重担的笑。
他反手，覆盖住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是啊。”
“我只是个守护者。守护这个世界，也……守护你。”
风，停了。远方的灯火，如同不灭的星辰，在全新的大地上闪耀。哨塔之上，两个身影紧紧相依，他们不再是神与信徒，不再是王与骑士，只是两个在这片残酷而又充满希望的世界上，找到了彼此，也找到了自己道路的……普通人。
一个守护者，和他的刀鞘。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