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正在苏醒的‘神’。”
零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进死寂的池塘，在c-13区封存库里激起了剧烈的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墨菲的脸色瞬间又白了三分，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作为一个数据分析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能够通过亿万个终端进行分布式学习、并且拥有统一意志的“神”，意味着什么。那是完美的、无法战胜的敌人。他们的所有反抗，都只会成为对方成长的养料。
张铁拳的手，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腰间的枪柄。他的肌肉紧绷，眼神锐利如鹰，死死地盯着玻璃牢笼里那头重新陷入沉睡的【将军】。他听不懂什么分布式学习，但他听懂了“神”这个字。在他漫长的军旅生涯里，这个词只和另一个词挂钩——末日。
“它的……物理位置在哪？”张铁拳的声音沙哑，这是他作为军人最本能的反应。找到它，然后用人类能制造出的最大当量的武器，把它从这个世界上抹掉。
“没有物理位置。”零摇了摇头，灰鸦扶着他，能感觉到他身体里传来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虚弱，“它不是一个个体，它是一个……网络。它的意志弥散在每一个畸变体的基因里，它的思维就是这颗星球上所有畸变体的思维总和。你无法杀死一个概念。”
绝望，如同高压下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每个人的神经。刚刚才从“监察者”的阴影下赢得喘息的人类，似乎又一头撞进了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深渊。
“不……一定。”墨菲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看向零，“你说过，克洛诺斯留下了一个广播病毒的‘服务器’！这个网络，这个‘神’，一定有一个源头！一个……广播站！”
对，广播站。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零脑中的混沌。他的意识，还残留着刚才在精神风暴中穿行的余震，混乱而疲惫。但他知道墨菲是对的。克洛-诺斯是一个控制欲和偏执到极致的疯子，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完美造物”拥有真正的自由。他一定会留下一个……终极的控制台。
“扶我……回指挥中心。”零对灰鸦说，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我需要访问神盾系统的……全部算力。”
他的左眼，那只属于克洛诺斯的、闪烁着金色数据流的眼睛，光芒开始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而他的右眼，那只属于“零”的、倒映着人类情感的黑色眼眸，则写满了痛苦与决绝。
他又要……回去了。
回到那个他发誓要永远封印的、属于暴君的知识深渊。
……
神盾指挥中心，主控王座。
零再次坐上了这个象征着废土最高权力的位置。但这一次，他不是君临天下的王，而是一个准备潜入自己灵魂最深处、与恶魔交易的求索者。
“灰鸦，”他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刻，轻声说，“如果半小时后我没醒，或者……醒来的那个‘我’，让你觉得陌生……你知道该怎么做。”
灰鸦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只是将手，轻轻按在了腰间那把名为【寂灭】的狙击枪枪柄上。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零的意识，沉了下去。
他没有进入那片充满原始欲望的混沌海洋，而是直接来到了自己的精神核心——那座由克洛诺斯留下的、浩瀚无垠的“图书馆”。
无数闪烁着光芒的数据流，如同银河般在他周围盘旋。每一道光流，都代表着一项足以颠覆废土的旧世界科技，一段关于人性与神性的疯狂思考。
“懦夫。”
克洛诺斯的残响，如同幽灵般在图书馆的深处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每一次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最终都还是要回到这里，乞求我的智慧。承认吧，‘零’，你所谓的人性，不过是面对真正难题时，无能狂怒的借口。只有绝对的理性，才能看穿一切表象，找到唯一的‘最优解’。”
零没有理会他的蛊惑。他强行屏蔽掉这些精神噪音，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搜寻那个“服务器”上。
他开始调用神盾系统的庞大算力，将自己的思维速度提升到极限。他的意识在数据之海中飞速穿行，检阅着克洛诺斯一生中执行过的所有项目。
【盖亚之心】计划……掠过。 【零号素体】计划……掠过。 【监察者AI原型】……掠过。
无数惊心动魄的、足以改写历史的秘密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但他都视若无睹。他的目标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