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正在与他们为敌。
“开火!自由射击!”
灰鸦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放弃了那些不再可靠的陷阱,下达了最原始的命令。
子弹,是唯一还遵守着物理法则的东西。
或许吧。
她将瞄准镜锁定了一头冲在最前面的、如同猎豹般的畸变体。计算风速,计算湿度,计算重力……不,不能再相信这些东西了。
她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那千锤百炼的,属于顶尖猎手的直觉。
【寂灭】的枪口,喷出幽蓝色的火焰。子弹旋转着,撕裂风雪,精准地……命中了目标身前三米处的空地。
灰鸦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没有失误。是那头怪物,在子弹即将命中的前一刹那,做出了一个完全不合常理的横向平移,像是……游戏里发生了“瞬移”的bUG。
怎么可能?!
她不信邪,再次开火。这一次,她预判了对方的“闪现”。
子弹,再次落空。
怪物仿佛能提前预知她的弹道,每一次都能以最小的代价,毫厘之差地避开。
这不是战斗。这是一场……戏耍。
“啊——!”
一声惨叫,从下方传来。巴图所在的防御点,被一头能将身体液化、从射击孔钻进来的怪物突破了!那怪物像一滩蠕动的石油,瞬间包裹住了一个来不及反应的猎手,将他活活溶解。
“顶住!顶住啊!”巴图的眼睛红了,他丢下已经没有子弹的步枪,抄起一把工兵铲,像一头暴怒的熊,朝着那滩烂泥冲了过去。
防线,正在被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逐一瓦解。
幸存者们的信仰,在“神迹”诞生不到一天之后,就迎来了最残酷的考验。
“我们的神……为什么不帮我们?” “这是……天罚吗?我们……我们惹怒了什么东西?” “没用的……我们死定了……这个世界要我们死……”
绝望,如同这场诡异的暴雪,重新笼罩了整个山谷。
而此刻,在那块巨石之上。
零的身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仿佛真的已经死去。
但在他的意识世界里,战争正进行到最惨烈的阶段。
他能“看”到整个山谷的底层代码,正在被一股强大而冰冷的意志,强行覆写。
【物理引擎.重力参数 a = 9.8,修正为 a = f(x,y,z) ...】 【物质属性.合金缆索.韧性 = 100,修正为 1 ...】 【生物AI.畸变体.逻辑模块 = 协作,修正为 狂暴 ...】
一条条,一行行。他所守护的世界,正在被从根基上,冷酷地拆解、篡改。
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构筑那道保护着几十个孩子灵魂的“防火墙”,抵御着数据风暴的冲刷,根本无力去对抗监察者的“管理员权限”。
他能听到外界的惨叫,能感受到灰鸦的绝望,能触摸到巴图的愤怒。
他像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神,目睹着自己的信徒,在自己眼前被屠戮,却无能为力。
【放弃吧,容器。】克洛诺斯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你输了。你所谓的‘守护’,不过是一场傲慢的、自取其辱的闹剧。你连最基本的物理规则都无法扞卫,又谈何守护生命?】
【看看他们,你的信徒。他们的信仰正在崩塌。很快,他们就会转而诅咒你,怨恨你。这就是你用‘人性’换来的……回报。】
“闭嘴……”零的意志,在狂暴的代码海洋中,发出微弱的嘶吼。
他不能输。
他输了,灰鸦会死,晨风会死,巴图会死……所有人都得死。
他必须做点什么。
可是……能做什么?
和监察者拼权限?那是创世神和管理员的区别,是鸡蛋碰石头。
【有一个办法。】克洛诺斯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丝玩味的、看好戏的腔调。 【一个……你绝对不会选择的办法。】
他向零展示了一段被封存的、属于他自己的知识。
那是一段关于“污染”的代码。
不是用人性去污染逻辑,而是反过来。用最纯粹的、最冰冷的“暴君”逻辑,去污染、去吞噬那些孩子们的“原生密钥”。强行将他们从“用户”,变成自己的“服务器”和“cpU”。
这样,他就能在瞬间,获得几十倍的算力,获得足以和监察者进行局部对抗的权限。
代价是……那些孩子,将永远失去自我,成为他意志的延伸。成为……新的“暴君”。
这是用他人的灵魂,来换取力量的……魔鬼的交易。
零的意志,剧烈地颤抖起来。
而就在这时,外界,山谷的最后一道防线,那由无数拒马和路障构成的街垒,在一头畸变体释放出完全不该存在的“反重力”波动后,轰然崩溃。
潮水般的怪物,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