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仿佛要握住一把根本不存在的剑。
嗡——
整个空间,都随着他这个动作,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以他的手掌为中心,周围的光线开始扭曲,空气被抽离,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绝对的真空区域。
他体内那股由十万份死亡和一道执念熔炼而成的、狂暴到无处宣泄的力量,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一道细长的、纯黑色的裂痕,无声无息地,在他的掌心浮现。
那不是任何一种能量。那是一种……“无”的概念。
是空间本身,被他纯粹的意志和力量,撕裂了。
“湮灭。”
两个字,从他的唇间,轻轻吐出。
下一秒。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没有冲击波。
只有……寂静。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扭曲的力场,以零的手掌为起点,瞬间扩散!
那座由尸骸堆砌成的、散发着无尽邪能的血肉祭坛,在接触到这股力场的瞬间,就像被画在沙滩上的图画,被一道无形的海浪……轻轻地抹去了。
不是粉碎,不是汽化,不是分解。
是“抹除”。
从物质层面,到能量层面,再到概念层面,彻底地、不留痕迹地……消失了。
大地之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平滑得如同镜面一般的圆形凹陷。凹陷的边缘,是瞬间被高温琉璃化的土壤。
主教最后的杰作,他狂热信仰的终点,这场圣战的根源……
没了。
连一丝灰烬,都没有剩下。
做完这一切,零悬浮在半空中的身体,轻轻地晃了晃。
他眼中的血色光芒,如同燃料耗尽的恒星,迅速地黯淡下去,露出了那双空洞、茫然的黑色瞳孔。
皮肤下游走的能量纹路,也一点点地隐没。
“咔嚓……”
他身上的骨骼,发出一连串不堪重负的、细密的碎裂声。
强行容纳并释放那股超越极限的力量,代价,就是他这具作为“容器”的身体,从内部开始……崩溃。
一道道血线,从他的眼角、鼻孔、耳洞、嘴角……从他全身每一个毛孔中,争先恐后地渗了出来。
他像一个被摔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娃娃,浑身布满了崩裂的痕迹。
系统面板,在他的视网膜上,闪烁着最后的数据。
【警告:精神过载。】
【警告:身体机能崩溃,预计损毁率78%。】
【警告:自我意识溶解。】
【侵蚀度:30%】
那个鲜红的数字,像一枚烙铁,深深地印在了他的灵魂之上。
然后,所有的警告,都化作了一片黑暗。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像一片被狂风蹂躏过的落叶,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下来。
“零——!!!”
灰鸦终于从那种神威如狱的震慑中挣脱出来,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身上的重伤,用尽全身的力气,连滚带爬地朝着他坠落的方向冲去。
恐惧。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带给她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但现在,看着那个浑身是血、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从空中摔下的身影,一种更加强烈、更加滚烫的情感,淹没了那份恐惧。
是……心痛。
是一种……想要抱住他,想要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他的、蛮不讲理的冲动。
砰。
零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琉璃化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令人心碎的声响。
他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
灰鸦冲到了他的身边,用颤抖的手,探向他的脖颈。
还好……
还有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脉搏。
他还没死。
兽潮已经彻底溃散,在失去了祭坛和主教的指引后,它们变回了一盘散沙,开始在恐惧的驱使下四散奔逃。
钢铁壁垒的危机……解除了。
灰鸦跪坐在零的身边,看着他那张因为失血而惨白如纸的脸,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微微蹙起的眉头,仿佛在昏迷中,依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伸出手,轻轻地,拂去了他脸颊上的一道血痕。
英雄?
怪物?
都不是。
他只是一个……在用自己的灵魂,去填补一个无底洞的……傻瓜。
灰鸦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贴在了他冰冷的额头上。
“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沙哑、破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