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有魄力。”c-73打了个哈欠，指了指旁边一台看起来像自动贩售机的仪器，“去那儿，按手印，扫描抑制器编码。系统会自动给你建档，分配第一场比赛。你的代号、对手信息和比赛时间，会直接发送到你的个人终端上。没有终端？那就自己去大门口的公告牌上看。下一位！”
整个过程，c-73没有再多看零一眼。仿佛在他眼里，零已经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件即将被送上流水线的、等待报废的物品。
零走到生物识别仪前，按照指示，将手掌按了上去。冰冷的扫描光束划过他的掌心，紧接着，另一道红光，开始扫描他手腕上的抑制器。
【身份确认：零】 【权限状态：b-13区，受监管活动】 【能量抑制器编码：Z-001-t】 【竞技场资格申请已受理……】 【正在为您匹配第一场‘资格赛’……】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大厅里响起。
【匹配成功！】 【代号：囚徒-Z001t】 【赛事：资格赛 - ‘开胃菜’】 【时间：今日，16:00】 【场地：3号屠宰场】 【对手：腐臭双头犬（x2）】 【预计胜率：1.7%】
【贡献点奖励：基础存活奖100点。击杀目标，每只额外奖励400点。‘精彩击杀’可获得额外浮动奖励。】
【祝您……武运昌隆。】
当那低到可笑的“1.7%”胜率显示出来时，柜台后面的c-73，发出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零没有理会。他只是默默地记下了所有信息，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冰冷得像停尸间一样的地方。
他没有直接回集装箱，而是根据路标的指示，来到了竞技场的所在地。
那是一个矗立在铁锈镇边缘的、巨大无比的圆形建筑，像一头匍匐在地的钢铁巨兽。它的外墙，由一块块厚重的、锈迹斑斑的合金板拼接而成，上面布满了陈旧的抓痕和能量武器造成的焦黑印记，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无数次血腥搏杀。
零没有进去，只是找到了一个对外开放的、位于高层的公共观景台。
站在厚厚的防爆玻璃后面，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了竞技场的内部。
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坑底的地面，是由黑色的、不知名金属铺就而成，上面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沙土。无数年的鲜血，已经将那些沙土，浸染成了永远也洗不掉的、令人作呕的深褐色。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各种狰狞的尖刺和机关，巨大的探照灯，像一只只冷酷的眼睛，将整个场地照得亮如白昼，无处藏身。
此刻，场上正进行着一场战斗。
一名身材魁梧的、身上画满了纹身的壮汉，正挥舞着一把巨大的链锯斧，与一头外形酷似蝎子的、体长超过五米的畸变体厮杀。那怪物的甲壳坚硬无比，链锯斧砍在上面，只能溅起一串串火星。而它的两条巨螯和那根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尾针，每一次挥动，都带着致命的破空声。
观景台里，和零一样看热闹的人并不少。他们大多是铁锈镇的居民，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的表情，大声地为场上的战斗下注、呐喊、咒骂。
“干掉它！撕碎它的钳子！”
“蠢货！攻击它的关节！它的关节！”
而在他们头顶，更高层的、被特殊玻璃隔开的豪华包厢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些衣着光鲜的身影。他们是居住在壁垒上层的“公民”。他们优雅地端着酒杯，表情淡漠地俯瞰着下方这场血腥的“表演”，就像在观赏一出与自己无关的、原始而野蛮的戏剧。
“看到了吗？这就是规则。”暴君的声音，在零的脑中幽幽响起，“这里，不只是一个让你厮杀的地方，更是一个舞台。
“什么错误？”零下意识地问。
“他太想赢了，却忘了……取悦观众。”
话音刚落，场上的局势，发生了突变。那名壮汉在一次猛攻之后，露出了一个破绽。蝎形怪物抓住了机会，尾针像一道绿色的闪电，瞬间刺穿了他的肩膀。壮汉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身体被毒素麻痹，动作变得迟缓起来。
怪物的一只巨螯，夹住了他的身体，高高举起。
壮汉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看向四周的观众席，似乎在祈求着什么。
回应他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更加狂热的呐喊。
“杀了他！杀了他！”
巨螯，猛然收紧。
“咔嚓”一声脆响，混合着骨骼和内脏被挤碎的声音，在整个竞技场中回荡。鲜血和碎肉，像一场红色的暴雨，洒满了那片黑褐色的沙土。
观众席，彻底沸腾了。人们欢呼着，吹着口哨，为这场精彩的死亡而庆祝。几台清洁机器人从通道里滑出，开始高效地清理着场上的残骸。
零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强行压了下去。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同情，只有一种极致的、宛如冰霜般的冷静。
“规则一：活下去。”他在心里默念。
“规则二：不择手段地，取悦他们。”
他转身，离开了观景台。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当他回到那个狭小的集装箱时，灰鸦正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个她花大价钱弄来的、二手的战术分析仪。屏幕上，正显示着竞技场最近一周所有的比赛录像和数据。
她看到零回来，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那份绝望，已经被一种决绝的、凌厉的光芒所取代。
“你登记了？”她问。
零点了点头。
“下午四点，两只腐臭双头犬。”
灰鸦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调出“腐臭双头犬”的资料——图片、弱点分析、攻击模式……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罗列在屏幕上。
“我查过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干练，“竞技场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对于戴着抑制器的新人，第一场通常是‘压力测试’。对手不会太强，但数量上会有优势。他们想看的，不是你怎么赢，而是……你怎么死。”
她站起身，走到零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你自己。”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但从现在起，你的命，也是我的。我救过你，为你赌上了一切。所以，你必须给我……活下来。”
“我答应你。”零看着她，郑重地承诺。
“好。”灰鸦点了点头，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后退一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零。
那是一把匕首。
一把很普通的、在铁锈镇随处可见的、用高强度合金打磨而成的军用匕首。唯一的特点，是它的握柄上，用细细的麻绳，缠绕着一只小小的、用弹壳雕刻而成的……乌鸦。
“这是我弟弟送给我的护身符。”她的声音很轻，“现在，它是你的了。”
零接过那把匕首。它很重，带着金属的冰冷，和一丝……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握紧了它。这或许将是他踏入那个屠宰场时，唯一的武器。
也是他，在这座冰冷的钢铁囚笼里，唯一的人性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