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未知与焦虑中,他如同被慢火煎熬,日渐消瘦,形销骨立。
就在林怀璋几乎已经认命,认定这无休止的、悬而未决的囚禁就是林楠给予他的终极折磨时,那扇禁锢了他不知多少时日的院门,竟“吱呀”一声被从外推开了。
久违的光线中,林楠迈步而入,目光落在他形销骨立、憔悴不堪的身上时,明显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不过一段时日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
林怀璋心中一片死水微澜,连辩解或怨恨的力气都提不起,只木然道:“我如今这般模样,不正是陛下乐见其成的吗?”
若非霍昭还捏在此人手中,他当初怎会那般配合?又怎会连求死都不敢?
林楠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眉梢一挑,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恍然和……无辜?
“你以为朕留着你,是为了在心理上慢慢折磨你?”他嗤笑一声,“抱歉,你想多了。朕只是……纯粹把你给忘了。”
忘了……
忘了?!
林怀璋:“!!!”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一股混杂着荒谬、愤怒、委屈和极致憋闷的热血直冲头顶!
他以为自己早已认命,心境枯槁如死灰,可林楠总有本事,仅用三言两语,就轻易击溃他所有的心理防线,让他恨不得扑上去和他同归于尽!
林楠完全没有理会林怀璋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愤怒眼神,只是摸着自己的下巴,打量着他那副憔悴落魄的模样,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嗯……收拾收拾,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用了。”
林怀璋:“???” 他完全跟不上这位陛下的思路。
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林楠随后竟直接带着他,大摇大摆地去了永昌公主府!
林怀璋:“!!!”
他瞬间明白了林楠想做什么,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果然,在林楠的示意下,林怀璋被迫站在永昌公主面前,亲口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霍家子弟)、接近她的目的(报复皇室)、以及所有的阴谋算计,和盘托出。
永昌公主初时难以置信,随着真相一点点被揭开,她的脸色由红转白,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声音颤抖而破碎:
“……所以,你根本不是真心待我?你接近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报复皇室?我们之间所有的恩爱缠绵、花前月下……全都是假的?”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锥心刺骨的痛楚,“我为了当年不曾强行阻拦你去江南,让你‘遭遇不测’,愧疚了半生!结果……结果你只是假死脱身?!”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联想到另一桩旧事,她猛地转向林楠,又死死盯住林怀璋,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还有!楠儿当初那桩婚事,他那未婚妻在婚前突然逃婚,让他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这样羞辱他的事,竟然……竟然也是你在背后策划的?!”
“那个时候,楠儿身份还没有揭露,他是你的儿子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这一声声泣血般的质问,如同最锋利的鞭子,狠狠抽在林怀璋的心上。
他再也无法承受那份巨大的愧疚与羞耻,深深地低下了头,哑声道:
“是……都是我做的。我这一生,最对不住的……便是殿下您了。”
林楠上前一步,稳稳揽住永昌公主因极度震惊与愤怒而剧烈颤抖的身体,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痛苦的力量,清晰地响在她的耳边:
“姑姑,我带他来,不是为了在他心口插刀,而是为了让您……能真正地解脱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面色惨白的林怀璋,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
“我当然可以选择把所有的真相都烂在肚子里,让您永远活在虚假的记忆里,觉得自己前半生鹣鲽情深,过得无比幸福圆满。”
“可是,姑姑,”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假的就是假的。 我不愿意您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为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思念一生,愧疚一生!”
他知道这真相如同剜心剔骨,但他更清楚,长痛不如短痛。
“我知道,知道真相会很痛苦,非常痛苦。但痛过之后,我希望您能亲手把这块腐肉挖掉!我希望您能从那段不堪的过往里彻底走出来,抬头挺胸地往前走!”
他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属于晚辈的、带着希冀的温暖:
“我现在已经是皇帝了,这天下最好的东西,都任您取用。您的前半生被谎言所误,后半生,理应有大把的、真实痛快的好日子要过。”
永昌公主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望着眼前这个早已比她高出许多、如今更是贵为天子的侄儿,听着他那一句句没有虚言、全然为她着想的贴心话语……
心中那道由多年愧疚与虚假恩爱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扑进林楠怀中,如同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般,失声痛哭起来。
那哭声里,有被欺骗的愤怒,有青春错付的痛悔,但更多的,是一种卸下沉重枷锁后,混杂着悲伤与释然的宣泄。
林楠任由永昌公主在他怀中宣泄个够,直到她的哭声渐渐转为低低的抽噎,情绪稍缓,他才用一种故意逗趣的、带着嫌弃的语气,指着面色苍老灰败的林怀璋说道:
“姑姑,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当年您看上他,未必没有他仗着一副好皮囊的缘故。可您再瞧瞧他现在这德行——”
他上下打量着林怀璋,“又老又憔悴,一身落魄气,哪里还值得您倾心半分?”
林怀璋:“?!”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呢!
然而,林楠更“骚”的操作还在后面。
他话锋一转,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处理一件旧物:
“当然了,姑姑要是还念着旧情,舍不得这张脸,也没关系。把他带回去,好好拾掇干净,就当个玩意儿放在身边伺候。什么时候看腻了,随手扔掉便是。”
也省得心里总是美化过去,留着那点无谓的念想。
林怀璋:“#¥%……&@!!!” 他内心已然是一片混乱的字符,气得浑身发抖。
永昌公主自然明白林楠的用意是要彻底斩断她的执念,可这方式也着实让她哭笑不得,连忙摆手:“好了好了,你就别瞎操心了,姑姑真的没事了。姑姑保证,不会再喜欢他了!”
她永昌,拿得起,也放得下!
“嗯,”林楠点点头,似乎接受了她的说法,随即又道,“既然姑姑不喜欢他了,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侄儿还给您准备了些别的。”
永昌公主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便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楠一挥手——一溜风格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容貌出众的美少年,低着头,安安静静地鱼贯而入,在她面前站成一排!
林楠用一种再理所当然不过的语气问道:“姑姑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合眼缘的?” 他想了想,非常大方地补充道,“都要也行。”
永昌公主被这阵仗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啊……你……这……这成何体统?!”
林楠闻言,反而皱起了眉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合理的要求:“难不成姑姑还要为那个狗东西守身如玉,后半生也继续委屈自己?”
永昌公主急忙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这些都不喜欢?”林楠立刻做出保证,语气认真,“姑姑放心,这些不满意,我就再给您挑一批,十批八批也行,总能找到合您心意的。”
“不不不!够了!这些就很好了!” 永昌公主慌乱地拒绝,生怕他真再去弄来更多人。
林楠这才满意,看着她,无比认真地说:“行。姑姑记住,以后无论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跟侄儿说。”
永昌公主此刻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脑子被林楠这一连串大胆妄为的操作冲击得彻底宕机。
奇妙的是,经过这么一闹,她心里那股积郁的难过和伤心,竟真的被冲散了大半。
林楠此举,倒并非真要永昌公主过上什么酒池肉林的荒唐生活。
有人沉溺美色这等低级欲望,也有人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满足,这都无妨。
他仅仅是想用这种最直接、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方式,向他真心爱护的亲人传递一个明确的信息——
“有我给你撑腰,你往后余生,大可随心所欲,百无禁忌。”
永昌公主昔日真心疼爱他,他自然愿意投桃报李。
他林楠,对自己人,向来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