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皇帝的疑心(1 / 2)

第三十六章:皇帝的疑心

夜风裹挟着血腥气,漫过营地外围的层层守卫,直扑中央龙帐。

萧景珩单膝跪地,甲胄未卸,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仍在渗血。他面前,皇帝负手而立,明黄常服在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光。

“所以,林中伏击的,是北狄死士?”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如实质般压在萧景珩背上。

“回陛下,共计二十七人,皆服毒自尽,尸身已验明,确系北狄皇室禁卫。”萧景珩抬头,眼中血丝遍布,“但他们所用兵器,却掺了江南官锻。”

帐内一时寂静,只余烛火噼啪。

皇帝缓缓踱步,最终停在萧景珩面前:“你可知,营地遇袭时,那些贼人如何突破的外围防线?”

萧景珩心头一凛:“臣不知。”

“他们持的是兵部调令。”皇帝的声音陡然转冷,“盖着兵部尚书大印的调令。”

帐帘在此时被掀开,沈清璃一身素衣走入,裙摆沾着泥泞血渍,发髻微乱,眼神却清亮如常。她跪在萧景珩身侧:“陛下,营地伤患已安置妥当。”

皇帝转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朕听闻,沈司药临危不乱,以金针封穴之法,救回十余重伤侍卫?”

“臣妾惶恐,不过是尽本分。”

“本分?”皇帝轻笑一声,“一个司药女官,懂得军中医官都未必精通的止血秘术?”他的目光转向萧景珩,“一个边关守将,归京途中恰巧撞破北狄死士行踪?”

他突然俯身,声音压得极低:“你们说,这世上真有如此多的巧合吗?”

......

宴席设在行宫正殿,烛火通明,丝竹声声,却掩不住空气中的血腥与肃杀。

沈清璃坐在末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酒杯。白日里,她为重伤的侍卫施针时,分明看见其中一人臂上有北狄狼图腾——那是北狄皇室的死士印记。可皇帝为何秘而不宣?

邻座的女官低声道:“清璃姐姐今日受惊了。我听说,萧将军为护驾,肩胛都被刺穿了...”

沈清璃举杯的手微微一滞。她想起萧景珩跪在龙帐中的背影,那道伤口深可见骨,若非他反应迅捷,此刻皇帝...

“陛下有旨——”内侍尖细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满殿寂静,所有人都望向御座。

皇帝举杯,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末席:“司药沈清璃,临危不惧,救治有功。赐玉如意一对,东海明珠十斛。”

沈清璃慌忙起身谢恩。

“骁骑将军萧景珩,”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护驾有功,赐黄金千两,御马一匹。”

萧景珩从武将席中出列,肩部包扎处的纱布还渗着血。他跪地谢恩,动作牵动伤口,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皇帝看着他,忽然道:“萧卿伤势不轻,今夜就宿在宫中养伤吧。”

满殿哗然。

留宿宫中,是殊荣,也是囚禁。

沈清璃与萧景珩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酒过三巡,皇帝似不经意道:“北狄使团下月入京,萧卿曾在北境与他们对阵,不妨说说,北狄人最重什么?”

萧景珩放下酒杯:“回陛下,北狄重诺。他们可以烧杀抢掠,但绝不会背弃盟约。”

“哦?”皇帝挑眉,“那若是背弃了呢?”

“必是有了更大的图谋。”

皇帝若有所思,目光转向沈清璃:“沈司药以为呢?”

沈清璃心中警铃大作。她一个深宫女官,如何能知北狄事务?

“臣妾愚见,北狄重利。边关互市时,他们常为些许茶叶丝绸争得头破血流。”

皇帝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说得不错。北狄使团此次入京,指名要娶一位公主回去。你们说,朕该答应吗?”

这个问题,本该问宰相,问皇子,问任何一个人,都不该问一个女官和一个武将。

沈清璃感到后背渗出冷汗。她忽然明白,这场宴席,才是真正的战场。

萧景珩沉声道:“陛下,北狄求娶是假,试探是真。若允,显我朝怯懦;若不允,恐授人以柄。”

“那萧卿的意思是?”

“不妨提出他们绝不可能接受的条件。”

皇帝若有所思,指尖轻敲桌面:“比如?”

“比如,”萧景珩抬头,目光如炬,“要求北狄大皇子入京为质。”

满殿死寂。

沈清璃看见宰相手中的酒杯险些跌落。

这提议大胆至极,几乎是在挑衅北狄。若成,可保边境十年太平;若败,战火立起。

皇帝久久不语,只盯着萧景珩,仿佛要将他从外到里看个透彻。

“沈司药觉得呢?”他又问。

沈清璃深吸一口气:“臣妾以为,北狄既敢派死士潜入,必有所图。此时提出质子之议,正好试探其真实意图。”

她话音方落,就感到数道目光刺在身上。后宫不得干政,她此言已越界太多。

皇帝却笑了:“好!好一个试探!”他举杯,“就依此议。”

宴席在诡异的气氛中继续。沈清璃借口更衣,离席走向殿外廊下。

夜风清冷,她扶着栏杆,微微发抖。方才那一句,可能葬送她的性命,也可能救回他们的性命——皇帝的多疑,已如悬顶之剑。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你不该说那句话。”萧景珩的声音低沉。

沈清璃没有回头:“将军不也说了更不该说的话?”

“北狄大皇子实为女子,我在北境时已知晓。提出此议,他们必拒,但不敢声张。”

沈清璃猛然转身:“你...”

“营地遇袭那晚,我看见了。”萧景珩靠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你与那名刺客交手时,用的不是医官的手法。”

沈清璃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月光下,萧景珩的目光锐利如刀:“你的招式,与三年前刺杀陛下的那名女刺客,如出一辙。”

远处传来内侍的呼唤:“萧将军,陛下宣召。”

萧景珩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沈清璃扶着栏杆的手微微颤抖。三年前的那场刺杀,她以为无人知晓。

那时她还不是司药,只是刚入宫的小宫女,为保护当时还是贵妃的太后,与刺客交手数招。事后太后压下此事,她也因此得宠晋升。

可萧景珩怎么会知道?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萧景珩正是金銮卫统领,负责查办那起刺杀案。

夜风吹拂,带着深秋的寒意。沈清璃望着远处巍峨宫阙,忽然明白了皇帝那道目光的含义——那不是赏赐,不是怀疑,而是狩猎者锁定猎物时的专注。

回到殿内,酒宴已近尾声。皇帝似有醉意,把玩着酒杯,目光迷离。

“萧卿,”他忽然开口,“朕记得你尚未婚配?”

萧景珩躬身:“臣一心报国,无暇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