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和共背着父亲熊震山沉重的身躯,每一步都踏在燃烧的废墟之上,踏在碎裂的骨头上,踏在即将崩断的心弦上。右腿骨裂处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像是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左肩“蓝蝎尾”的毒素如同跗骨之蛆,阴寒与麻痹感沿着血脉不断向上侵蚀,半边身子都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糊住了视线,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灼热的烟尘。
身后,内堡马厩的方向,如同引爆了一座火山!
轰!轰隆隆——!
恐怖的力量碰撞声连绵不绝,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司徒桀那阴冷霸道如同九幽魔神的咆哮,莫老那沙哑决绝如同金铁摩擦的厉喝,交织在一起,撕裂着浓烟滚滚的夜空。狂暴的劲气余波如同实质的刀锋,隔着重重断壁残垣扫来,刮得熊和共裸露的皮肤生疼,后背衣衫猎猎作响!
熊震山伏在儿子背上,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痛苦地闷哼一声,嘴角不断有粘稠的黑血溢出,染红了熊和共的脖颈。他能感觉到父亲身体的冰冷,那不仅仅是失血,更是黑煞掌毒深入骨髓的阴寒,如同一条毒蛇在贪婪地吮吸着父亲最后的生机。两个时辰…莫老冰冷的话语如同催命符,死死烙印在熊和共的心头!
“爹…撑住!祠堂…就快到了!”熊和共嘶哑地低吼着,与其说是给父亲听,不如说是给自己濒临崩溃的意志打气。他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剧痛和毒素的侵蚀,将初生的鹰形拳意催发到极致!瞳孔深处,那冰冷的锐意如同寒星,穿透弥漫的浓烟与火光,疯狂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倒塌的房梁如同巨兽的骸骨,燃烧的家具发出噼啪的爆响,焦糊的气味令人窒息。视野之内,到处是断壁残垣构成的死亡迷宫。黑煞门徒的呼喝声、杂乱的脚步声、兵刃碰撞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无数条毒蛇在黑暗中游弋,织成一张不断收紧的死亡之网。
“这边!有血迹!”
“搜!别让他们跑了!门主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队五六名黑煞门徒的身影出现在左前方燃烧的厢房拐角,刀锋在火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寒芒,如同嗅到血腥的豺狼,发现了熊和共踉跄的身影和地上滴落的血迹!
熊和共瞳孔骤缩!心脏猛地一沉!前路被堵,后有追兵!带着重伤的父亲,以自己此刻的状态,硬闯无异于送死!他目光急速扫视,鹰形拳意赋予的洞察力瞬间捕捉到右后方一处被大火烧得只剩下焦黑骨架、摇摇欲坠的二层小楼。小楼底部,有一个被半塌的砖石和燃烧的杂物勉强遮掩、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窄狗洞!
没有时间犹豫!
“爹,抱紧!”熊和共低吼一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腰腹猛地一拧,身体如同受伤的狸猫般极其勉强地向侧面一扑!动作扯动了右腿的断骨和左肩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但他死死咬住舌尖,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强行刺激着意识!
噗通!
父子二人狼狈地滚入那狭窄的狗洞之中!洞口堆积的燃烧杂物被撞得火星四溅,几块烧得通红的木炭滚落,烫在熊和共的手臂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和皮肉焦糊的气味!他闷哼一声,硬生生忍住!
“人呢?!”
“血迹到这里断了!”
“搜!肯定就在附近!跑不远!”
黑煞门徒的叫嚣声在洞口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刀锋劈砍杂物、拨弄灰烬的声音清晰可闻!几缕火光透过洞口的缝隙照射进来,在熊和共沾满血污和灰烬的脸上晃动。
熊和共屏住呼吸,身体紧绷到了极致!他将父亲的身体紧紧护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对着洞口方向。鹰形拳意凝聚,右拳紧握,指骨因用力而发白,凝聚起最后一丝反击的力量!他死死盯着那晃动的缝隙,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困兽,准备着最后的撕咬!若被发现,他只能拼死一搏,为父亲争取哪怕一息的时间!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外面的搜索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敌人粗重的喘息。
“头儿!这边好像有个洞!”一个沙哑的声音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响起。
熊和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蓄势待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
远处马厩方向再次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整个内堡都在摇晃!一股混合着阴冷煞气与恐怖死寂的冲击波如同海啸般横扫而过!
“啊——!”
“快退!”
洞口外传来数声短促的惨叫和惊恐的呼喊!紧接着是重物倒地、兵刃脱手的声音!显然是莫老与司徒桀激战的余波,如同飓风般席卷了这片区域,将那几名倒霉的黑煞门徒震飞了出去!
混乱的呼喝和痛苦的呻吟在洞外响起,搜索的节奏被瞬间打乱!
机会!
熊和共眼中锐芒爆闪!强忍着钻心的剧痛,用肩膀和完好的左腿猛地发力,如同脱兔般背着父亲从狭窄的狗洞中窜出!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洞外的情况,凭借着鹰形拳意对环境的瞬间捕捉,找准一个浓烟弥漫、暂时无人的方向,爆发出极限的速度,跌跌撞撞地再次冲入燃烧的废墟之中!
……
祠堂!
当熊和共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背着气若游丝的父亲,终于冲破最后一道浓烟火幕,看到那扇熟悉的、厚重古朴、雕刻着熊罴图腾的祠堂大门时,他几乎要虚脱地跪倒在地!
祠堂位于内堡最深处,背靠坚固的山岩而建,主体由巨大的条石垒砌,此刻尚未被大火完全吞噬,但门楣上精美的木雕已被烧得焦黑卷曲,浓烟正从门缝和破损的窗棂中滚滚涌出。门前的小广场上,倒伏着几具穿着熊家堡服饰的护卫尸体,鲜血浸透了青石板。
“爹!祠堂…到了!”熊和共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汗水混着血水模糊了视线,他狠狠抹了一把脸,踉跄着冲向大门。
就在他距离祠堂大门还有十步之遥时!
嗖!嗖!
两道凌厉的破空声撕裂浓烟,如同毒蛇吐信,直射熊和共的后心与左腿膝弯!角度刁钻狠辣,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是隐藏在暗处的黑煞门弓弩手!
熊和共背着重伤的父亲,行动本就迟缓,此刻更是强弩之末!鹰形拳意虽然捕捉到了那致命的威胁,但身体却已跟不上意识的反应!他只能凭借本能,腰腹猛地发力,身体极其勉强地向右侧一拧!
嗤!
一支劲弩擦着他的左臂外侧飞过,带走一片血肉,火辣辣的疼痛传来!
噗!
另一支弩箭却狠狠扎入了他右腿小腿肚!位置正是之前骨裂的下方!
“呃啊——!”熊和共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闷哼!右腿膝盖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连同背上的父亲,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
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右腿小腿的贯穿伤与原本的骨裂伤叠加,痛楚几乎让他窒息!左臂鲜血直流,左肩的毒素在剧烈动作下仿佛加速了蔓延,半边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哈哈!逮到了!是熊家的小崽子!”兴奋的狞笑从侧前方的断墙后响起,两名手持劲弩、身着黑煞门黑衣的精瘦汉子跳了出来,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迅速拉弦上箭!
“还有口气的老东西!一起送你们上路!”另一人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淬毒弩箭,锋利的箭簇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对准了地上挣扎的熊震山!
绝望!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住熊和共的心脏!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挡在父亲身前,但剧痛和毒素让他的手臂如同千斤之重!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幽蓝箭簇指向父亲,他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生死立判的刹那!
嗡——!
熊和共怀中紧缚的油布包裹内,那染血的青铜匣子,再次传来一声清晰的震动!这一次,震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一股古老、苍茫、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厚重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并非攻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扰,发出一丝不悦的低吼!
噗通!噗通!
那两名正要发射弩箭的黑煞门徒,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手中的劲弩脱手掉落,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眼珠暴凸,口鼻之中竟渗出丝丝黑血!他们并非被直接攻击,而是被那古老威严的气息瞬间震慑了心神,勾动了体内修炼黑煞功法的戾气反噬!竟直接走火入魔,经脉逆冲而亡!
这诡异骇人的一幕,让熊和共都惊得忘记了疼痛!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滚烫的青铜匣子,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这东西…究竟是何物?!
但他没有时间细想!机会稍纵即逝!
“爹!”熊和共嘶吼着,用尽最后的力量,拖着几乎废掉的右腿,连滚带爬地扑到父亲身边,抓住熊震山的胳膊,将他沉重的身躯再次半背半拖起来,如同负伤的野兽,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力气,猛地撞开了祠堂那扇焦黑沉重的木门!
砰!
木门洞开,浓烟伴随着一股香烛焚烧后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祠堂内部,高大的梁柱在火光映照下投下扭曲的阴影。供奉着历代先祖牌位的神龛位于最深处,此刻也被浓烟笼罩,几块牌位歪倒在供桌上,烛台倾倒,蜡泪流淌。地面散落着碎裂的瓦砾和燃烧的木屑。
“祖宗…牌位…”熊震山微弱的声音如同游丝,在熊和共耳边响起,带着最后的急切。
熊和共目光如电,瞬间锁定神龛最上方,那最大、最厚重、代表着熊家堡开基始祖的乌木牌位!牌位下方,是一个同样由乌木雕琢、布满岁月痕迹的厚重基座!
他将父亲小心地安置在一根尚未燃烧的巨大梁柱后,低声道:“爹,等我!”随即,他拖着伤腿,咬着牙,一步一个血印,踉跄着冲向神龛!
每一步都伴随着钻心的剧痛,右腿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左肩的麻木感越来越强,视野开始阵阵发黑。但他心中的那一点鹰形锐意,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虽微弱却死死不灭,支撑着他向前!
终于冲到神龛前!他伸出沾满血污和灰烬的右手,带着无比的虔诚和一丝颤抖,探向那开基始祖的牌位!
入手沉重冰凉!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按照父亲昏迷前断断续续的指示,尝试着左右拧动!
咔…咔咔…
牌位纹丝不动!仿佛与基座焊死在一起!
熊和共的心猛地一沉!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难道…记错了?或者机关年久失修?!
“在…,带着无尽的焦急!
基座正面,雕刻着一幅古朴的熊罴踏山图,那熊罴的右前掌,似乎比周围雕刻的更深一些,颜色也因常年擦拭而略显光滑!
是这里!
熊和共毫不犹豫,将染血的右掌,狠狠按在了那熊罴踏山的右前掌位置!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猛地向下压去!同时,心中一股不屈的守护意志,如同烈火般升腾,仿佛要将自己的决心与熊家堡最后的希望,都灌注其中!
嗡——!
就在他手掌按下的瞬间!
怀中紧缚的青铜匣子,再次传来一阵强烈的共鸣!这一次,不再仅仅是震动,匣体本身竟散发出微弱的、温润的青色毫光!一股奇异的热流透过包裹和衣物,瞬间涌入熊和共的掌心!
咔嚓!咔嚓嚓——!
一阵沉闷而清晰的机括转动声,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唤醒,骤然从神龛下方传来!紧接着,整个祠堂地面都开始微微震动!
在熊和共震惊的目光中,神龛前方三尺之地,那原本严丝合缝的巨大青石板地面,竟缓缓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向下延伸、散发着陈腐泥土气息的方形洞口!一道陡峭的石阶,如同通往幽冥的阶梯,隐没在黑暗之中!
密道!真的存在!
熊和共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生路!
“快…走…”熊震山的声音再次响起,气若游丝,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急切。
熊和共不敢耽搁,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眩晕,转身冲回父亲身边,再次将他沉重的身躯背起。每一步都牵扯着右腿的伤口,鲜血顺着裤管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留下一条断断续续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