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叔被拖走后,会议室里的空气像凝固的水泥,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父僵坐在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的雕花。屏幕上还定格着海外账户的流水记录,那串刺眼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眶发疼。刚才沈廷洲放出的录音还在耳边回响,沈二叔那句“死了干净”像根毒针,扎得他心脏阵阵抽痛。
他错了。错得离谱。
十年前,他以为自己是在守护沈家,却包庇了真正的豺狼;他以为儿子太刚愎自用,却看不到他背后扛着的责任;他甚至怀疑过这个一心要为父母讨公道的林晚,却忘了她才是那场阴谋里最无辜的受害者。
“爸。”沈廷洲的声音打破沉默,他已经收拾好文件,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后续的事我会处理好,您……先回去休息吧。”
沈父猛地抬头,看着儿子转身要走的背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那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像株在风雨里独自撑了太久的树。
这些年,他对这个儿子太苛刻了。
从小到大,他总拿沈二叔做对比,嫌沈廷洲不够圆滑,不够“顾家”。可真到了关键时刻,能守住沈家底线的,只有这个被他处处挑剔的儿子。
“廷洲。”沈父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几步走到沈廷洲面前,看着儿子眼底掩不住的红血丝,看着他紧抿的嘴角,那些堵在喉咙口的话突然变得清晰。
周围的董事识趣地悄悄退了出去,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俩。
沈父深吸一口气,挺直的脊背像是突然垮了,佝偻下去。他看着沈廷洲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一个固执、懦弱、差点亲手毁掉一切的父亲。
“爸对不起你。”
五个字,说得沙哑而艰难,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看到沈廷洲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沈廷洲猛地别过脸,看向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可他的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像被风沙迷了眼。
这句道歉,他等了太久。
久到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从他发现二叔账目不对劲被父亲训斥“小题大做”,到他坚持追查林家车祸被骂“不顾亲情”,再到刚才被诬陷时父亲那声犹豫的“证据确凿”……他不是没有委屈过,只是习惯了把情绪藏在冰冷的面具下。
可此刻,这句迟来的“对不起”像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尘封多年的委屈。喉咙里像堵着块滚烫的棉花,疼得他说不出话。
“这些年……是爸糊涂。”沈父的声音带着哽咽,老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滑落,“爸被猪油蒙了心,护着你二叔那个畜生,还怀疑你……爸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他伸出手,想去拍沈廷洲的肩膀,却在半空中停住了。父子俩太久没有这样亲近过,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沈廷洲依旧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起伏,显然也在极力克制着情绪。窗外的风吹进来,掀起他衬衫的衣角,露出里面紧绷的脊背线条。
“都过去了。”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哑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