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沉默像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晨光从窗缝里溜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萧烬跪在光斑边缘,半边身子在阴影里,背脊挺得笔直,活像株被狂风压弯却不肯折腰的青竹。
这副狼狈又固执的样子,让林昭心里那团熊熊燃烧的火气,莫名地就降了几分。
林昭别着脸靠在床头,眼角的余光能瞥见萧烬紧绷的背影。这人跪得笔直,连膝盖压在地板上发出的细微摩擦声都没有,只有偶尔压抑的呼吸声泄露了她的不适。林昭心里憋着气,可听着那若有若无的喘息,指尖却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捏皱了身下的锦被。
心里又仔细琢磨了一下萧烬的解释。那个叫阿莲的女子,毕竟是在萧烬父母双亡时接济过她的人,是一口饭一口水把她养大的恩人。古人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萧烬对阿莲好,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若是换作自己,当年在危难中救过自己的人落难,自己难道能袖手旁观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僵持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林昭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可尾音却没绷住,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萧烬像是被按了启动开关的木偶,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脸颊上的红印在晨光里格外显眼:“殿下肯理属下了?”
林昭被她这副样子气笑了,又硬生生憋回去,板着脸道:“少贫嘴,我问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
“殿下消气为止。”萧烬答得干脆,膝盖又往下沉了沉,像是在证明自己的决心,结果牵动了伤处,疼得她龇牙咧嘴,却硬是没吭声,只悄悄吸了口凉气。
这细微的动作没逃过林昭的眼睛,她心里冷哼一声,嘴上却不饶人:“呵,倒是会卖惨。怎么?打算用苦肉计博同情?”
“属下不敢。”萧烬连忙摇头,又觉得这姿势不恭敬,干脆往前膝行了半步,膝盖在地板上磨出沙沙的声响,“属下是真心认错。殿下要是实在不舒坦,要不……属下给您学个狗叫?”
林昭:“……”
她猛地转头瞪向萧烬,这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可看着萧烬一本正经的样子,嘴角却不争气地抽了抽,差点没绷住表情。
“萧烬,你是觉得我还不够生气?”林昭的声音拔高了几分,眼底却没了之前的冰霜。
萧烬见她终于正眼看自己,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这关算是过了一半。她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容,脸颊上的红印被这笑容扯得有点滑稽:“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是想说,只要能让殿下消气,属下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学狗叫也行啊。”
“闭嘴!”林昭又气又笑,抓起枕边的软枕就朝她扔过去,“谁要听你学狗叫?没个正形!”
软枕轻飘飘地砸在萧烬身上,她却像接了什么宝贝似的牢牢抱住,还顺势往怀里蹭了蹭,抬头冲林昭笑得一脸灿烂:“殿下扔得好!属下就喜欢殿下这样活泼的样子,比板着脸好看多了。”
“油嘴滑舌!”林昭被她这无赖样气得心口发闷,却偏偏生不起气来。她别过脸,哼了一声,“拿开你的脏手,那是我贴身的枕头。”
“是是是,属下这就擦干净。”萧烬连忙拿起软枕,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着,那虔诚的样子像是在擦拭什么稀世珍宝,“殿下放心,保证擦得比新的还干净,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