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赶到时,正撞见林昭给一个发着高烧的孩童喂药。那孩子的母亲是个瞎眼的老妪,摸索着要给林昭磕头,却被她扶住。“老人家,”林昭的声音放得极柔,“让影卫送您去安置点,那里有热粥。”
“是活菩萨啊……”老妪泣不成声。
萧烬站在树影里,看着林昭被灾民围住,有人递来晒干的草药,有人捧着半个救命的窝头。夕阳落在她素色的衣襟上,竟比宫装的明黄更耀眼。直到暮色四合,林昭才带着一身药味走出来,看见萧烬时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药材查到了。”萧烬递过干净的帕子,“城东最大的药材铺老板,把黄连藏在他外宅的地窖里,影卫正在搬。”她顿了顿,“殿下,您该喝药了。”
林昭接过药碗时,指尖不经意触到萧烬的手。两人同时缩回,萧烬低头看自己的掌心,那里还留着方才拔刀时磨出的红痕。
接下来的十日,青州府渐渐有了生气。萧烬带着影卫抄了七家囤积药材的商铺,将抄出的药材熬成汤药,分发给每个街口的救济点;青霜训练的禁卫军守在城门,流民按规矩登记,再没出现哄抢粮食的乱象;林昭则每日去隔离区巡查,有时亲自给重症者喂药,夜里就在府衙批阅卷宗,烛火常常亮到天明。
萧烬某日起夜,撞见林昭在廊下咳嗽,帕子上染着点刺目的红。她正要上前,却见林昭迅速将帕子藏进袖中,转身时已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何事?”
“城西的流民说,想给殿下立长生牌。”萧烬低声道。
林昭嗤笑一声:“不过是几碗粥,就想换个长生牌?”她转身回房,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若知道,本宫手上沾了多少血……”
萧烬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地牢里那个烧红的烙铁。这双手既能握刀,也能捧药;既会下毒,也能煮粥。她到底是疯批长公主,还是那个藏着柔软的林昭?
三日后,最后一例瘟疫患者退了烧。青州府的百姓自发聚在府衙外,有人捧着新摘的青菜,有人提着刚出炉的馒头,黑压压跪了一片。林昭站在门楼上,看着这场景,会是什么表情?”
萧烬想起御书房里那个摔茶盏的身影,勾了勾唇角:“大约……会把牙咬碎吧。”
林昭笑出声,这是萧烬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她笑得这样真切。风掀起她的裙角,远处传来禁卫军换岗的口号声,栅栏外的薄皮棺材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百姓晾晒的草药,空气里弥漫着清苦却安心的味道。
“该回京城了。”林昭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好戏,才刚刚开始。”
萧烬握紧腰间的匕首。她知道,青州府的安宁只是暂时的,回到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等待她们的将是更凶险的漩涡。但此刻看着身边笑眼弯弯的林昭,她忽然觉得,哪怕前路布满刀光剑影,只要能护着这人,跪再多的青石板,受再多的烙印,也值了。
马车驶离青州府时,百姓夹道相送,有人往车帘里塞了把晒干的艾草。萧烬将艾草放在鼻尖轻嗅,听见林昭在里面低低咳嗽了一声,随即传来翻书的轻响。她跃上马车顶,晨光洒在刀刃上,映出前路漫长——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