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被念出的瞬间，会议室内所有知情人——托尼、141的每一位成员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寒意骤然弥漫，他们瞬间盯向布鲁斯，拳头默默捏紧。卡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
“……在你所‘考量’的、这‘绝对公正随机’的抹除里，恰好就有她。她成为了那消失的二分之一……”
布鲁斯的话语如同最冰冷的手术刀，剖开了所有理论与伪装，直刺核心。
“到了那一刻，你还会认为，这是‘正确’的吗？你还能……接受这种所谓的‘公正’吗？”
“……”
卡尔沉默了。
但这一次的沉默，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不再是冷静的计算评估，而是某种东西在内部……碎裂的声音。
他熔金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仿佛透过无尽的虚空，看到了那个他最恐惧、最无法接受的概率场景——那个他倾尽所有、用这具空洞神骸唯一想要守护的痕迹，那个女孩的笑容，在一声响指下，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化为虚无。
萨诺斯那套关于效率、平衡、牺牲的宏大理论，在这无比具体、无比残酷的假设面前，瞬间变得苍白、可笑、甚至……丑陋不堪。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再次变成了一尊真正的雕像。但会议室内每一个看着他的人都知道，布鲁斯·韦恩的这个问题，像一道终极的审判，已经在他那片荒芜的内心世界里，投下了一颗足以颠覆一切的……炸弹。
布鲁斯·韦恩的全息影像在说完那句诛心之问后，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如同冰封般僵立的卡尔，便沉默地切断了来自蝙蝠洞的通讯。他知道，种子已经种下，剩下的，只能靠卡尔自己内心的战争。
托尼·斯塔克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仿佛刚才那场无形的交锋耗尽了心力。
“老天爷……还是蝙蝠有招儿。我们这群人在这里引经据典，从经济学吵到伦理学，都比不上他直接那一句……”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佩服，也带着一丝后怕。
他转过身，挥了挥手，试图驱散空气中残留的沉重，将注意力拉回到更紧迫的威胁上，对着面色凝重的141成员说：“好了。说回现实问题——关于萨诺斯目前掌握的三颗无限原石。力量宝石我就不多说了，纯粹的毁灭性能量。灵魂宝石极其神秘，获取条件苛刻，具体能力成谜。目前最棘手、最不可控的，是那颗心灵宝石。”
他调出相关数据，阿斯加德提供的古老符文与地球科技的模拟图像交织在一起。
“根据阿斯加德文献记载和我们自己的分析，心灵宝石的力量直达意识底层。它不仅能操控行为，更能放大内心已有的情绪和阴暗面。”
托尼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身经百战的男人，“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魔鬼，都有不愿触及的创伤和恐惧。在战场上，这将会被萨诺斯利用，成为击溃我们内部防线最致命的武器。”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忧虑：“除此之外，我还担心……”
“她不会卷入战斗。” Ghost打断了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更像是在对自己发誓，“我绝不会让她踏上战场。”
托尼沉默地注视着Ghost，许久，才缓缓开口，每个字都重若千钧：“Ghost，无论我们如何希望，无论我们多么拼命地想把她隔绝在一切之外，我们都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完全的准备。”
Ghost定定地看着托尼，那双总是隐藏在面具后、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竟然无法控制地泛红，男人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岩石，但最终，他没有再反驳。因为他知道，托尼说的是对的，在宇宙级的威胁面前，没有绝对的安全区。
托尼走到会议室的另一端，示意贾维斯打开一个隐藏的储藏间。伴随着轻微的液压声，一道暗格滑开，内部灯光亮起，一套战甲的轮廓显现出来。
那是一套深蓝色的、款式明显娇小精致的纳米战甲。流线型的设计减少了战斗的棱角，更多地考虑了机动性与防护性。它的外壳泛着类似振金和氪星合金复合材质的幽微光泽，显然安全系数被提升到了托尼目前技术的极致。
与托尼那些搭载了各式毁灭性武器的战甲相比，它携带的攻击性火炮明显少得多，防御性和紧急脱离系统似乎占据了更高的优先级。
“这是我为她准备的，”托尼的声音带着一种父亲般的复杂情感，“最后的保险。”他着重指向了战甲的头盔部分。“关键在于这里——我称之为 ‘记忆锚点’ 。”
他利用绝境病毒独有的 “神经重塑” 特性，在艾莉娅的大脑记忆皮层边缘，植入了一个极其精密的 “量子记忆屏障” 。这个屏障完美地贴合了tVA抹去她记忆时造成的断层，巧妙地避开了她现有的、快乐的生活记忆。而在屏障的内部，封存着两段被高度压缩、加密的关键记忆碎片：
第一段，是十二年前，卡尔·艾尔在红太阳监狱里囚禁她时，那压抑、绝望、被绝对力量掌控的恐惧。以及卡尔接受黄太阳溶剂强化时，她作为最近的观察者，神经末梢被狂暴能量辐射灼烧所带来的、濒临崩溃的剧痛。
第二段是女孩遭受男人们背叛时的不甘、委屈、愤恨以及压抑。
托尼特意将这两段代表着她生前最痛苦、最黑暗联系的记忆，与她这套战甲的深层核心保护协议进行了量子级别的绑定。
“一旦心灵宝石的力量试图入侵、操控她的意识，”托尼的声音冰冷而残酷，却又带着绝对的理性，“这个屏障就会与战甲协议产生能量共鸣。它会像一道免疫反应……强行激活这两段记忆，用她过去最极致的痛苦，去冲击、覆盖、甚至‘吓退’外来的心灵控制。”
“无论她那时候是否恢复记忆。”
“……”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死一般寂静。
Ghost、Keegan、Kruger、Konig，所有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想象着那个画面，女孩在战场上，或许正试图做些什么，却被敌人的宝石控制，然后，不是被敌人伤害，而是被自己人设计的“保护”机制，猛地拖回那段她早已遗忘的、地狱般的过去！她将再一次亲身经历那被囚禁的绝望，那神经被灼烧的剧痛，那濒临死亡的恐惧……
他们竟然……他们竟然在心底里，疯狂地祈祷女孩永远不要恢复记忆！就让她像现在这样，单纯、快乐，哪怕带着一丝对过去的茫然...
然而真正的苦衷他们却不敢宣之于口。
此刻，一种比面对萨诺斯大军更深沉、更无力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自以为是的保护，最终，却可能成为亲手将她推回深渊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