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导师(2 / 2)

盛大的庆典连绵数日,蜜酒的香气与欢歌笑语久久不散。朝廷上下,风向悄然转变,诸神与大臣们,无论内心作何想法,明面上都无比坚定地开始向这位尚在襁褓中的雷神靠拢,属于索尔的权力梯队已然成型。

与此同时,依照战败的约定,冰霜巨人之王劳菲,也将他年幼的子嗣——洛基,送入了阿斯加德为质。出于某种慈悲与深远的考量,弗丽嘉决定亲自抚养这个来自敌国的孩子。她常常一手牵着已经能跌跌撞撞四处奔跑、金色卷发如同阳光般耀眼的索尔,另一只手臂则稳稳地抱着黑发绿眸、在襁褓中便显得异常安静的洛基。

看着怀中两个截然不同的孩子,目光温柔而包容,仿佛他们皆是自身血脉的延续,那份慈爱并未因洛基的出身而有半分减少。

这一日,弗丽嘉抱着洛基,看着索尔在不远处的花园里追逐着一只发光的小精灵,温和地笑了笑,随即挥了挥手。侍立一旁的大侍女长立刻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侧。

“去,”弗丽嘉轻声吩咐,“请艾莉娅过来一趟。”

此时的艾莉娅,正身处海拉那座弥漫着冥界气息的宏伟寝宫之中。这四年来,她几乎成了死亡女神身边一个固定的点缀。海拉似乎习惯了她的存在,每日总要她在侧,有时是让她为自己梳理那如同夜色般的长发,佩戴那些象征死亡与权力的冰冷首饰;有时,则是些更“艰巨”的任务——

比如现在。

艾莉娅战战兢兢地站在巨狼芬里厄面前。这头挣脱了部分封印的魔狼,如今身形更加庞大,站立起来近乎四米,如同移动的小山。它那双继承自主人的、幽绿深邃的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眼前渺小的人类女孩,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意味不明的咕噜声。

海拉斜倚在高处的黑曜石王座上,单手支颐,墨绿色的眼眸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欣赏着下方的“互动”。她显然是故意纵容,甚至乐见其成。

芬里厄像是在逗弄掌心的猎物,它抬起一只足以轻易撕裂神只胸膛的巨爪,然后——“嘭”——重重地、却巧妙地控制着力道,搭在了艾莉娅单薄的肩头。那力量让女孩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她能感受到爪垫的粗糙与蕴含的恐怖力量,但值得庆幸的是,那足以切金断玉的利爪并未弹出。

“主…主人……”艾莉娅声音发颤,求助地望向高座上的海拉,眼里已经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

海拉只是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些,并未出声制止。

芬里厄低下头,灼热而带着血腥气的呼吸喷在艾莉娅头顶,粘稠的口水滴落在她精心梳理过的发丝上。女孩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呜咽起来,眼看就要被吓哭。

似乎觉得“欺负”得差不多了,芬里厄这才满意地动了动。它用那只搭在女孩肩头的爪子,轻轻向前一推——

艾莉娅惊呼一声,重心不稳向后倒去,预期中撞击冰冷地板的疼痛并未传来。芬里厄那条粗壮的前腿不知何时已垫在了她身下,接着,这头庞大的魔狼竟也跟着趴伏下来,那颗巨大的、狰狞的狼头顺势就枕在了艾莉娅的胸口上。

“呃!”艾莉娅瞬间被那沉重的分量压得眼前发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徒劳地用手推拒着那颗比她整个上半身还大的狼头,细弱的手臂如同在推搡一座山峦。

“救…救命…芬…芬里厄……好重……起来……”

芬里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闷哼,皱起鼻子,幽绿的眸子斜睨着这个胆敢抗拒它“亲近”的脆弱小神。似乎在抱怨她的不识好歹。

僵持了几秒,看出女孩确实要被压死了,它才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把脑袋从女孩身上挪开,但庞大的身躯依旧紧挨着她趴卧着,尾巴尖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地面。

就在这时,寝宫外传来了侍从清晰的通报声,转达了神后弗丽嘉的召见。

艾莉娅惊魂未定地从芬里厄硬得像钢丝,毛茸茸的身侧爬起来,整理着凌乱的衣裙和头发,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与生理性的泪痕。她看向王座上的海拉,眼神请示。

海拉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算是准了。只是在艾莉娅匆忙行礼,转身欲走时,轻飘飘地追加了一句:

“早些回来。芬里厄似乎还没跟你亲热够。”

艾莉娅脚步一踉跄,差点摔倒,头也不敢回地加快脚步,逃离了这座总是让她心跳过速的宫殿,前去面对另一位女神的召见。

再次踏入弗丽嘉那充满温暖光线与花草芬芳的宫殿,艾莉娅的心境与初次狼狈觐见时已截然不同。她不再是被审判的囚徒,而是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奥丁认可、甚至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得到了海拉“青睐”的存在。然而,地位的微妙提升并未让她失去本心,她依旧保持着那份刻在骨子里的谦卑。

艾莉娅恭敬地向端坐于软榻上的神后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

“快起来,孩子。”弗丽嘉温柔地笑着,亲自倾身将她扶起。目光落在艾莉娅略显凌乱的发顶时,她微微一愣,关切地问:“你的头发……这是怎么了?”

艾莉娅心中大惊,暗叫不好!竟然在神后面前如此失仪!她懊恼地想起芬里厄那带着口水“亲切问候”,以及自己因为急于应召而来不及整理妆容的狼狈。女孩脸颊微红,支支吾吾地解释:“回禀神后,是……是芬里厄。它刚才……与我‘玩闹’了一番……”

弗丽嘉闻言,脸上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她是见识过那头巨狼芬里厄的凶悍与高傲的,它除了海拉,几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甚至连奥丁的神力都敢正面抗衡。如今,它竟会与艾莉娅“玩闹”,还留下了如此……亲密的痕迹?

“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孩子,艾莉娅。”弗丽嘉忍不住轻笑出声,语气中带着惊叹与一丝了然。她拉着艾莉娅的手,将她引到一旁铺着柔软天鹅绒的华贵座椅上坐下,精致的雕花小桌上早已摆好了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茶点。

“快坐下,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拜托你。”弗丽嘉的声音柔和却郑重。

艾莉娅再次感到惊讶,能被神后如此客气地称为“拜托”,这绝非寻常之事。她顺从地坐下,脊背却依旧挺直,认真聆听。

这时,大侍女长牵着蹒跚学步的小索尔走了过来。小家伙一头金色的卷发如同阳光织就,碧蓝的眼睛好奇地眨动着,正津津有味地吮吸着自己的大拇指。他的目光很快被眼前这位陌生却极为美丽的“大姐姐”吸引。

弗丽嘉也顺势将身后摇篮里安睡的洛基轻轻抱起。她看着怀中的黑发婴儿,又看了看身边活力四射的索尔,目光慈爱而坚定。她转向艾莉娅,清晰而温和地说道:

“艾莉娅,我希望你能成为索尔和洛基的老师。”

“什么?”艾莉娅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小索尔也听到了母亲的话,他放下含在嘴里的拇指,仰起小脸,带着一丝属于王子的、天生的骄矜与疑惑,奶声奶气地问弗丽嘉:“母后,她是谁?为什么要让一位‘美貌之神’来教导我?” 言语中,明显带着对“美貌”与“力量”认知尚浅的、直白的不服气。

弗丽嘉闻言,温柔的面容稍稍严肃了些,她低头看着儿子,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索尔,不得无礼。”她轻轻抚过索尔的金发,耐心而坚定地解释道,“艾莉娅女士所拥有的智慧与内心的善良,足以匹敌阿斯加德任何一位博学的导师。她能教给你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多。”

小索尔对母亲有着无条件的信服。听到弗丽嘉如此郑重的评价,他立刻收起了那点小骄傲,转向艾莉娅,碧蓝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的歉意,像个小大人一样,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对不起,艾莉娅老师,我不该那样说。” 然后,他主动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乖巧地拉住了艾莉娅的手指,仿佛在用行动表示接纳。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小王子温暖而柔软的触感,看着弗丽嘉怀中安静沉睡的洛基,再迎上神后那充满信任与期待的目光,艾莉娅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与沉甸甸的责任感。

艾莉娅心中瞬间清明如镜。这不仅仅是一份荣耀与托付,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一个能让索尔和洛基从小相伴相知、从根源上消除未来隔阂与仇恨的契机;同时,这也是一个能让她以导师的身份,潜移默化地拉拢两位未来的阿斯加德核心人物,或许……也能为海拉在那注定复杂的权力格局中,赢得一丝喘息甚至认可的可能。

她暗暗握紧了拳头,在心底立下誓言,定要倾尽所能,引导这对身份迥异的兄弟走向和睦与光明,不负弗丽嘉的信任,也不负自己改写命运的初衷。

弗丽嘉静静地看着艾莉娅,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那瞬间闪过的、从惊讶到明悟,再到坚定如磐石的信念转变。神后那温柔娴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更深、更欣慰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希望的种子已落入最肥沃的土壤。

就在这时,阿斯加德午后的彩霞恰好攀升至天际最美的时刻,瑰丽的金色、橙红与柔紫的光辉穿透雕花的窗棂,如同流淌的蜂蜜与融化的宝石,温柔地倾泻在室内两位女神的身上。

弗丽嘉沐浴在光晕中,如同承载着世间所有的慈悲与智慧;艾莉娅则在这圣洁的光辉下,仿佛被注入了无尽的勇气与决心。光芒为她们勾勒出柔和的金边,也将怀中熟睡的洛基和依偎在旁的索尔笼罩其中,宛如一幅预示着阿斯加德未来安宁与和谐的圣洁画卷。

这一刻的静谧与美好,仿佛暂时驱散了所有潜伏的阴谋与宿命的阴霾,只留下一位母亲的期盼,与一位“教师”刚刚立下的、关乎整个神域未来的无声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