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报备(2 / 2)

是娜塔莎·罗曼诺夫。

她没有问艾莉娅为什么这么晚独自在这里,也没有问她在这里做什么,仿佛这一切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她只是非常自然地在女孩身边的空地上坐了下来,动作轻巧得像一只猫。

肩上的温暖驱散了寒意,艾莉娅拢了拢外套,低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她侧过头,看向只穿着单薄作战服的娜塔莎,关心地问:“你呢?冷不冷?”

娜塔莎没有看她,深邃的目光望着远处基地的灯火,闻言只是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追忆的弧度,轻轻笑了一下。

“以前在西伯利亚和史蒂夫出任务的时候,”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讲述古老故事般的平静,“比这里还要冷很多。”

艾莉娅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沉默了片刻,娜塔莎才转过头,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绿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光,她狡黠地眨了眨眼,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

“看来,我的秘密基地被你发现了。”

女孩局促地笑了一下,就见娜塔莎从兜里摸出一包女士香烟,她拿出一根在眼神询问女孩自己是否可以后点燃了。

红色的火苗在漆黑中很耀眼,照亮了她美艳的眉眼。

娜塔莎深吸了一口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她开始诉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那双望向虚无的绿眼睛里,却沉淀着经年累月的风霜。

“那还是我在红房的时候。” 她吐出一缕青灰色的烟雾,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扭曲、消散。

“他们把我,还有其他很多女孩,培养成武器,杀人不眨眼的机器。感情是多余的,甚至是致命的。”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怨恨,只有一种冰冷的陈述。

“后来,组织里来了一个男人。” 她的声音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从来都不会笑,总是戴着一个银色的面罩,有着深棕色的头发。”

就是这样一个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情感的男人,却莫名触动了她当时在严格训练和洗脑下,仅存的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感涟漪。那是她情窦初开,懵懂而隐秘的悸动,尽管红房早已在生理上剥夺了她作为完整女人的资格,但心的触动,无法被完全抹杀。

“我们一起出任务,出生入死。” 她淡淡地说,仿佛那些生死一线的时刻不过是日常,“杀了很多目标,有些无辜,有些死有余辜。” 她并不美化过去,坦诚得近乎残忍。

“直到有一天,上级安排我嫁给一个苏联试飞员,一项政治任务。” 她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我和他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她没有详述那是怎样的“中断”,但话语里冰冷的停顿已经说明了一切,那绝不会是温和的告别。

“他至此再也没出现过。 像人间蒸发一样。”

她弹了弹烟灰,继续道:“后来,我背叛了红房,遇到了尼克弗瑞,走上了另一条路。我以为关于他的一切,都埋葬在旧时代的废墟里了。”

“直到有一次,我和史蒂夫奉命清剿一个九头蛇的据点。” 娜塔莎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澜,“在那里,我又看到了他。”

“他依旧如初见一般,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无论是样貌,还是那双眼睛。” 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史蒂夫也认出了他,那一刻,他甚至没有再举起盾牌的勇气,只是愣在那里,像被抽走了灵魂。”

“但那个男人呢?” 艾莉娅忍不住追问,完全被故事吸引。

“他?” 娜塔莎轻笑一声,带着无尽的苦涩和嘲讽,“他不认得我们。他看着我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没有生命的死物,或者需要清除的障碍。他已经是九头蛇最锋利的武器——冬兵。”

女孩听得屏住了呼吸,深深望着身边这个将如此沉重的往事轻描淡写说出来的女人,心脏被一种巨大的悲伤和震撼攫住。她急忙追问:“然后呢?”

娜塔莎又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她精致的侧脸。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史蒂夫一直以为早已牺牲在悬崖下的战友,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她的目光穿过烟雾,望向遥远的过去。

“但对史蒂夫而言,他是巴基。对我而言…他始终是那个在红房里,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在意’的冬兵。 我认识的,从来都不是巴基·巴恩斯。”

她将烟头在脚下捻灭,动作干脆利落,仿佛也同时掐灭了那段无望的回忆。

“你看,有些过去,像幽灵,你以为摆脱了,但它总会找到方式,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提醒你——你永远无法真正逃离。”

她的故事讲完了,天台上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远处基地隐约的轰鸣和夜风的呜咽。这个故事里没有结局,只有无尽的怅惘和身份的错位,如同这寒冷的夜色,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女孩摸了摸已经冻得有点发冷的指节,她突然看向娜塔莎手里的那包烟,娜塔莎注意到她的视线,从烟盒里缓缓抽出一根递给她。

“会吗?”

女孩摇摇头,然后烟就要被收走了。

“就一下!”她挽留道,“我想试试,以前喝酒总是会喝醉,但我不想再喝醉了。”似乎想起什么,女孩急促地说。

娜塔莎又抽出一根,一根给自己,一根递给女孩,她和女孩凑在一起点燃了烟。

女孩学着她的样子缓缓吸入烟气,然后呛的咳出眼泪。娜塔莎看着她笑,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喉咙里火辣辣的疼,但女孩却觉得好多了。她叼起烟,又吸了一口。

“我知道很多人在刚看到我的时候瞧不起我。因为我年轻,我瘦弱,我娇气。”

娜塔莎一挑眉,没想到女孩开始敞开心扉。

“那时候他们对我也很粗鲁,不像现在。”女孩的眼睛在远处的探照灯下忽明忽暗,“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我不愿意放弃是因为我的傲气,因为我很少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输过。”

“所以,我也很少尝试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我很害怕失败,害怕会让周围的人失望,怕别人会不喜欢我,会觉得我是个累赘,所以总想要做的更好。我承认,我是一支‘温室里的花朵’,这里不适合我。我爱哭,爱撒娇,喜欢听别人的赞赏,有掌控欲,爱逃避问题,那是因为查理和妈妈对我的溺爱,我习惯了想要什么就做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些看似和娜塔莎先前所说的毫无关联话源源不断地从女孩嘴里说出。

艾丽娅已经逐渐熟悉了烟草的味道,她甚至感到一丝放松。

“我没有谈过恋爱…”说完局促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女人,娜塔莎温柔地注视着她,嘴角带着微笑。“所以当时来到基地,接触到了很多男孩子,我有点心猿意马。但很快我就意识到这里不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地方,这里的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血腥的重担,而我却异想天开,对一切感到好奇。直到现实狠狠的为我上了一堂课,我也吸取了教训。”

娜塔莎夹着烟,看着女孩的眼睛问:“那你恨他们吗?”

女孩摇摇头。“我做不到。我发现自己总是能够可悲的理解到每个伤害我又不喜欢我的人,即使很多次我想要冷硬的拒绝,或者狠狠的踹上一脚!”她做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尤其是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我知道他们并不坏,大家都有难言的苦衷…Nat,这是不是叫什么‘讨好型人格’?”

娜塔莎摸了摸下巴,笑了:“那也许只是你认为的自己,艾莉。”她丢掉燃尽的香烟,用脚碾了碾。“你有爱人的能力,你的父母教会了你什么是爱。”

“你并不需要剥削他人的欲望从而满足自己的缺失,善良,从不是一个贬义词。它是爱的一种。艾莉,你有一颗强大的灵魂。”娜塔莎站起,顺带抽走女孩手里抽了一半的烟也丢了出去。

“你和那些臭小子不同,他们在战场上待了大半生,只知道掠夺和侵略。以后离他们远一点,容易迷失自己。”女孩也站了起来,她笑着看着娜塔莎。

“好了,该回去了,如果实在睡不着可以再找我。”

“你不睡吗Nat?”看着这个知心大姐姐,艾丽娅问道。

见普莱斯请求自己的目的已经到达,女孩已经释然了许多,娜塔莉也真心为这个女孩感到开心。

“我还有事,东部最近不太平。”

女孩点点头,乖巧的跟在娜塔莎身后走回了房间。她百无聊赖,普莱斯上尉为了阻止她过早投入工作,几乎是“不择手段”地没收了她的核心电脑和设备,此刻她手边连个能分散注意力的东西都没有,但此刻她又不想再麻烦娜塔莎。

时间很快到了12点, 一股莫名的躁动驱使着她离开了宿舍,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另一栋楼的训练区。她想起 Kruger 之前说他在健身房,也许……自己也该去运动一下,消耗掉这过剩的、却又无处安放的精力。

夜晚的训练大楼比白天安静许多,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黑暗。然而,当她走近一间搏击训练室时,一阵沉闷而富有节奏的“砰、砰、砰”声却穿透了隔音玻璃,在寂静的走廊里隐隐回荡。

里面还有人?

艾莉娅有些意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她没有立刻推开那扇虚掩的门,也没有打开门口的总开关让灯光倾泻而入惊扰里面的人。她只是悄悄地、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内望去。

昏暗的训练室内,只有角落一盏孤零零的小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如同舞台上的追光,精准地照亮了中央那个剧烈运动的身影。

是 Ghost。

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覆着一层晶亮的汗珠,肌肉线条在昏暗光线下贲张起伏,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他戴着厚重的黑色拳击手套,正像一头不知疲倦、又仿佛带着无尽愤怒的野兽,疯狂地击打着沉重的沙袋。每一拳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让沙袋发出痛苦的闷响,连接处的铁链剧烈摇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他的动作迅猛、精准,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戾。

艾莉娅站在门外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她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看到汗水从他深金色的发梢甩出,在灯光下划出细碎的弧光。他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没有察觉到门外悄无声息的观察者。

就在艾莉娅屏息凝神,在门外阴影里静静观察时,她口袋里的手机非常不合时宜地“叮咚”响了一声!在寂静的走廊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训练室内,那沉闷的击打声戛然而止。

Ghost 如同被惊扰的猎豹般猛地转过头,汗湿的金发甩动,那双透过骷髅面罩也难掩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门口,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息和被打断的戾气:

“是谁?!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