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审判(2 / 2)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他的记忆里——那撕裂夜空的银光,震耳欲聋的撞击,以及从烟尘与火焰中缓缓站起的、山峦般庞大的类人轮廓……是那个“怪物”带走了他。

查理挣扎着从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爬起来,强迫自己冷静。他环顾四周,借着那点可怜的微光,勉强辨认出自己似乎身处一个废弃的地下设施。几辆不知废弃了多少年的卡车像死去的巨兽般瘫在不远处,车身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挂满了蛛网,轮胎早已干瘪。穹顶很高,隐约能看到一些断裂的管道和线缆垂落下来。

滴答……滴答……

有冰冷的水滴从头顶某处落下,砸在他的额角,顺着脸颊滑落。而在这片死寂中,他能听到远处也有规律的滴答声也许上层有地下水或者附近有河流,查理默默判断。

那个“怪物”……它没有伤害他。查理仔细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状况,确认了这一点。它只是带走了他,把他扔在了这里。为什么?这里又是哪里?

他靠着最近的一个冰冷的金属车厢壁,努力回忆那个庞然大物的细节。在探照灯和导弹尾焰的短暂映照下,它身躯的每一寸都泛着异星金属特有的、幽冷而坚实的光泽。那绝不是任何已知国家或机构能够制造出来的东西——线条过于流畅,结构充满了生物力学与极致工程学的完美融合,透着一股非人的、冰冷的神性。

他喃喃自语,但随即用力摇了摇头。

他和他团队捕捉到的“先驱信号”,塞尔维戈对天体轨道的复杂计算,以及这次精准预测的“非自然再入事件”……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唯一的、颠覆性的结论。那组来自地外的高能粒子流,其波频特征是他从未在任何数据库、任何理论模型中见过的。它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电磁波、引力波或其变体,其编码方式蕴含着一种迥异于人类逻辑的、深邃而复杂的“语法”。

那波频,仿佛来自群星深处古老的低语,带着无法理解的信息和目的。

而现在,这“低语”的源头,或许就在这片黑暗的某个地方,正静静地观察着他。

查理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混乱。他必须弄清楚自己在哪,必须找到出去的方法,必须……联系上艾莉娅。女儿一定急坏了。

他摸索着,开始向那丝微光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迈出了脚步。鞋底摩擦着地面的沙砾,声音在死寂中传出老远。

那光芒太刺眼,如同两颗在地底升起的微型太阳,瞬间吞噬了查理眼前的一切。他下意识地抬手死死挡住眼睛,视网膜上却已烙印下大片跳跃的光斑与黑影。、

“见鬼了……”查理从牙缝里挤出咒骂,强烈的生理不适和眼前超现实的景象让他一阵眩晕,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正身处某个通往天堂的怪异通道。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纯白光芒中央,一阵沉重而充满力量的声响炸开!

“铿——锵——!!”

那是金属与金属之间无比精密又无比强悍的摩擦、咬合、旋转与锁定的声音并非杂乱无章,而像是一首由钢铁与机械奏响的、充满力量感的交响乐,每一个音符都蕴含着远超人类想象的工程学智慧。

查理勉强眯起刺痛的眼睛,透过指缝,逆着光,看到了他此生永世难忘的景象——

那辆原本如同死物般瘫在光芒中央的、破旧不堪的彼得比尔特389长鼻卡车,正在以一种违背所有物理常识的方式,进行着匪夷所思的形态转换!

最先动作的是车头部分。巨大的镀铬格栅如同活物般向后收缩,两侧的雾灯如同沉睡的眼眸骤然亮起,散发出比车前灯更加深邃的蓝白色光芒。引擎盖沿着看不见的缝隙裂开、翻转、折叠,如同巨鸟收拢羽翼,迅速融入正在飞速构建的胸腔结构之中。

紧接着,砰的一声,查理甚至被震得稍稍离地了一瞬。

一只由厚重装甲板覆盖、线条刚毅无比的机械巨掌,带着千斤之力,重重拍在水泥地面上。脆弱的水泥地蛛网般的裂纹以落点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来。与此同时,卡车的底盘发出低沉的液压轰鸣,粗壮的承重梁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旋转与重组中,化为了强健无比的腿部骨架与巨大的金属脚掌。

卡车的车厢部分,那些看似锈蚀、笨重的金属板,此刻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层层叠叠地精准折叠、收缩、位移。一部分向上翻转,构成了宽阔得如同山峦般的肩膀与背部;另一部分则向下延展,与变形的底盘结合,形成了保护着关键部件的腰腹装甲。轮胎高速旋转着向腿部两侧收拢、锁定,成为了足部结构的一部分或是小腿侧方的额外防护。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充满力量与美感的节奏感。无数零件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移动、拼合,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微米,没有丝毫冗余。金属碰撞的铿锵声、液压系统充能的嘶鸣、能量流过的低沉嗡鸣交织在一起。

短短数秒之内,那个锈迹斑斑的、属于旧工业时代的卡车已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巍然屹立于地底空间、脊背几乎要触碰到穹顶的机械巨人!他通体以火焰般的红漆为主,点缀着耀眼的电镀蓝漆,关节和关键部位是厚重的哑光装甲。刚才还显得刺眼的车前灯,此刻化为了他胸前两侧明亮的能量灯。而他那充满威严的、由卡车前面罩变形而来的头部,下颌线条刚毅,一双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光学镜,此刻正如同俯视尘寰的神只。擎天柱单膝跪地静静地、带着某种古老而沉重的审视,聚焦在渺小如蝼蚁般的查理·阿斯顿身上。

废弃空间的黑暗与潮湿依旧,但此刻,所有的一切,包括空气,都仿佛因为这个钢铁巨人的出现而凝固了。

查理僵在原地,忘记了呼吸,大脑因为过度震撼而一片空白。他所有的科学知识、所有对人类科技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碾碎。

巨人微微低下他庞大的头颅,那对湛蓝的光学镜锁定查理,一个低沉、浑厚,带着独特金属共振音色,却又奇异地蕴含着理性与温和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缓缓响起,直接穿透了查理的鼓膜,也穿透了他的灵魂:

“我是擎天柱。不要害怕,查理·阿斯顿博士。我带你来此,是为了寻求你的帮助,也是为了……向你们的世界,发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