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吓得脸色惨白,拿着铁锹的手不住颤抖。刘子业却走上前,用靴尖踢了踢其中一具骸骨,那具尸骨的手腕处还套着半个铜镯子,是当年他赏赐给宫女的物件。
“哼,原来是这些贱婢的骨头。” 他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反而露出一丝嫌恶,“死了都不安分,还敢兴风作浪!”
他转身对着侍卫扬了扬下巴:“把这些骨头扔去喂狗!再把池底冲洗干净,灌满水!朕倒要看看,没了这些东西,还有谁敢造谣!”
侍卫们忍着恶心,用草席裹起那些骸骨,拖出池外。路过宫道时,骸骨上的淤泥掉落在地,露出惨白的骨茬,看得宫人们纷纷避让。有个老太监曾看着其中一个宫女长大,此刻看着那具骸骨,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却又赶紧捂住嘴,生怕被人看见。
太液池重新灌满水后,水面依旧平静,可那些关于 “闹鬼” 的传闻并没有消失。反而有人说,抽水那天,看到无数冤魂从池底升起,化作水汽融入云端;还有人说,夜里路过池边,能听到水里传来骨头碰撞的声音,像是在质问为何死了还要被辱。
刘子业对此嗤之以鼻,甚至特意在池边举办了一场夜宴,命宫女们在池中游水嬉戏,自己则和刘楚玉坐在岸边饮酒,故意大声说笑,想要压过那些传闻。可席间总有人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瞟向水面,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鬼魂从水里钻出来。
夜宴过半,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烛火摇曳不定,池中的宫女们吓得尖叫着往岸边游。刘子业怒喝一声,刚要下令惩罚,却见水面泛起一阵涟漪,不知从哪里漂来几片残破的荷叶,正好落在他的酒盏旁 —— 那荷叶上,竟沾着一小块碎骨。
“啊!” 刘楚玉吓得尖叫起来,打翻了手中的酒杯。
刘子业脸色骤变,猛地将酒盏摔在地上,吼道:“散宴!都给朕滚!”
他怒气冲冲地离开,却没看到身后的太液池水面,在月光下泛着一层诡异的青光。
那些被拖去喂狗的骸骨,最终只留下些碎骨,混在御苑的泥土里。可百姓们的议论却越来越烈,《太液池夜话》添了新的章节,说刘子业抽干池水,是想销毁罪证,结果反而让冤魂们得以重见天日。有人偷偷在池边烧纸,火光映在水面上,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皇宫的方向。
太液池的水依旧流淌,只是宫人们都觉得,那水比从前更冷了,冷得像那些冤魂的眼泪。而刘子业,虽嘴上说着不信鬼神,却再也没踏足过太液池边。夜里入睡时,总觉得耳边有呜咽声,像从水底传来,一声声,一句句,缠着他不得安宁。
他不知道,那些所谓的 “闹鬼”,从来不是什么厉鬼作祟,而是天下百姓的怨愤在低语。当一个帝王的暴行淹没了良知,连沉默的池水都会变成控诉的嘴 —— 而那些从池底挖出的骸骨,不过是这无尽罪孽里,最微不足道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