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着赵鸿永,语重心长:“景龙、定澄,乃至苍邪,如今哪个不在抽空研读兵书?便是王云垂、顾陆离那几个小子,也在暗中使劲。乱世争雄,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若不思进取,只凭旧日勇武,迟早要被后来者赶上,甚至远远抛下。到那时,莫说都尉、指挥使,便是想安稳当个校尉,只怕也难了。”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赵鸿永心上。他想起自己那晚偷看到顾陆离“头悬梁”的窘态,想起韩景龙案头那本被匆忙藏起的《司马法》,黝黑的脸膛涨得有些发红,猛地站起身,抱拳道:“高大哥!俺……俺知道错了!俺一定改!从今天起,俺一定抽空好好看书,认字!绝不给您丢人,绝不让那帮小子看笑话!”
他看着高鉴,努力搜刮着肚子里那点有限的墨水,想要表达决心,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不知从哪个说书先生那听来的段子,大声道:“俺定要学那……学那吴下阿瞒!对!刮目相看!”
“噗——”一旁的葛亮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捂住嘴。
高鉴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抓起案几上的一卷竹简就想砸过去,哭笑不得地吼道:“那是吴下阿蒙!阿蒙!阿蒙!什么阿瞒,那是曹操!让你多读书!你个混账东西!”
赵鸿永这才意识到自己闹了大笑话,臊得满脸通红,“嗷”一嗓子,抱头就往外窜:“俺知道了!是阿蒙!俺这就去找书!找《论语》!不,找《孙子》!”话音未落,人已像受惊的兔子般冲出了大帐,引得帐外传来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高鉴看着他那狼狈的背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葛亮吩咐道:“去,找几本基础的兵法和识字本,给他送去。告诉他,三个月后,我要考校他,若还是这般浑沦吞枣,胡说八道,就让他去辎重营喂马!”
笑闹归笑闹,正事却丝毫不能耽搁。随着任命下达,整个西郊大营如同一个巨大的战争机器,开始轰然运转,进入为期一个月的大练兵。
根据新的军制,各军、都、厢、营迅速进行人员调整、整合。旗帜号令,全部按照新规统一。训练场上,杀声震天。不再是往日里较为散乱的个人武艺比拼,而是强调阵型配合、号令旗鼓。
步卒结阵,长矛如林,盾牌如墙,进退有序;骑兵驰骋,穿插分割,骑射劈砍,要求更高的协同与精准;弓弩手则着重训练仰射、抛射、齐射,以及在不同指令下的快速反应。各级新任命的军官,无论是韩景龙这般沉稳的,还是刘苍邪这般悍勇的,都投入了极大的精力,熟悉新的指挥体系,磨合与下属的默契。
高鉴更是几乎日日泡在军营,亲自督导。他时而登上点将台,纵观全局,时而走入军阵之中,纠正士卒的动作,讲解阵型变化的要点。他甚至亲自示范马背上的劈砍技巧,与士卒一同参与负重奔袭。他的身影出现在哪里,哪里的士气便为之一振。将军与士卒同甘共苦,这便是最有效的动员令。
在练兵如火如荼进行的同时,高鉴也未忘记那迫在眉睫的粮草问题。扩军、练兵,每日消耗的粮秣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武阳郡的存粮,支撑日常尚可,但要支撑即将到来的东进行动,则显得捉襟见肘。
这一日,他将张定澄召至中军大帐,屏退左右,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亲笔信,郑重地交到他手中。
“定澄兄,有件要紧事,需你亲自跑一趟。”高鉴神色凝重,“带上可靠人手,轻装简从,去黎阳,找一个人,叫孙德胜,黎阳商业行会的行首,你见过他。”
“如今黎阳虽几经战乱,但漕运枢纽地位犹在,各方势力盘踞,私下里的粮食贸易未必断绝。你持我亲笔信去见孙德胜,看看他有没有办法,能为我军筹措一批粮草。价格可以商量,但务必隐秘、稳妥。此事关系我军命脉,成与不成,都要速去速回,路上千万小心。”
张定澄接过信件,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分量,肃然道:“高大哥放心,定澄明白其中利害!必当谨慎行事,尽快带回消息!”
送走张定澄,高鉴走出大帐,望着校场上龙腾虎跃、喊杀震天的练兵景象,目光越过营寨,投向东面广袤而未知的青兖之地。军队在锻造,粮草在筹措,人才在选拔……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将手中的力量磨砺到极致,方能在那即将到来的、更加激烈的争霸战中,劈波斩浪,夺取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