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存文庙残简三千卷
二葬南北阵亡骸骨
三禁掠冻馁孑遗
恭今自除冠冕,素服跪献郡玺于西门。若蒙矜宥,愿为太平编氓;倘须明刑,请以首级谢罪。冰雪载途,伏惟钧鉴。
隋银青光禄大夫、武阳郡守郑孝恭顿首泣血”
言毕,这位曾经的封疆大吏,手捧那方沉甸甸的武阳郡守大印,屈下双膝,竟是要在驿馆门前当场跪献。
魏征岂能让他真跪下去?他快步迎出,在郑孝恭膝盖将触未触地之时,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双臂,声音清越而带着安抚的力量:“郑府君深明大义,拨乱反正,保全一城生灵,功莫大焉!高将军虽暂未莅临贵乡,然征,忝为将军使者,谨代高将军,接受府君及诸位之诚意!将军闻之,必深感府君之德!”
他顺势将郑孝恭扶起,接过那方冰冷的郡守大印,继续道:“高将军有令,入城之初,一切政务暂依旧制,各司其职,务使地方安堵,勿使百姓惊扰!待将军驾临贵乡,再行论功封赏,量才录用!”
这番话,既是定心丸,也是暂时的约束。既安抚了投降官员的情绪,也明确了权力暂时由魏征代行,并画下了未来封赏的饼。
紧接着,魏征转身,对身后一名亲卫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亲卫领命,立刻持着魏征的信物,翻身上马,冲出城门,直奔城外三里处驻扎的王云垂部军营。
城外领军的是以沉稳细致着称的校尉王云垂。他早已得到高鉴密令,一切听从魏征调度。接到入城命令后,他并未急于全军涌入,而是先派遣数队精锐斥候,沿指定路线快速侦察城内情况,确认主要街道、官署、武库、粮仓无异常后,方才下令主力按预定方案有序开拔。
王云垂部入城,展现出与寻常“义军”截然不同的纪律性。军队排着严整的队列,甲胄鲜明,兵刃森然,却无一人喧哗,更无一人脱离队伍。他们按照事先分派好的任务,如同精准的齿轮般迅速嵌入这座刚刚易主的城池:
控制要津:精锐部队第一时间接管四面城门及城楼防务,原守军被礼貌而坚定地替换下来,集中到指定营区看管。城内各主要街道路口,迅速设立岗哨,游骑小队开始不间断巡逻。
接收武库粮仓:另一部人马持魏征手令及郡守府提供的册籍,直接开赴武库与各大官仓,清点封存所有军械、粮秣、物资,派重兵把守,严禁任何人靠近。
安抚与戒严:入城士卒皆被告诫严格执行“不入户、不扰民、不劫掠”的军令。同时,王云垂下达了宵禁令,日落后无故上街者,一律拘押。但对于市井百姓正常的生计活动,并未过多干涉,只是加派了维持秩序的兵力。
处置降兵:对于数量仍有近两千的原郡兵,王云垂采取了谨慎的分化策略。他下令,所有郡兵放下武器,于校场集合。随后,按照名册,将其中一半被认为相对可靠、或者家眷多在城内的兵卒,与王云垂带来的一半部队混合编组,共同负责城内次要区域的巡逻和守备任务,并由己方军官担任主官。此举既利用了降兵熟悉地形的优势,也通过混编和监督防止其生变。而另外一半郡兵,则与王云垂的令一半军队混合,在城外新建的营垒中集中驻扎训练。
这一系列措施,雷厉风行却又条理清晰,最大限度地减少了权力交接过程中的混乱与动荡。当夕阳的余晖再次洒在贵乡城头时,城墙上飘扬的旗帜已然更换,街巷中巡逻的士兵也换了面孔,但城内的秩序,却在一种高压下的平静中,迅速稳定下来。流血的夜晚已经过去,而新的秩序,正在血与谋略铺就的道路上,艰难地建立起来。贵乡,这座武阳郡的心脏,至此,彻底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