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九年,秋。
大兴城北,乐游原地势高敞,视野开阔,每逢重阳佳节,便是士女登高赏菊的绝佳去处。时值九月,秋菊盛开,黄的、白的、紫的,层层叠叠铺满原野,与远处终南山巅的初雪相映成趣。
高鉴勒马驻足,深吸一口带着菊香的清冽空气。他年方十六,身姿挺拔如松,眉目俊朗,身着青色圆领袍,腰系革带,悬着一柄长剑,既有士子的儒雅,又透出几分习武之人的英气。
“明远兄,快些!”前方传来催促声。
高鉴抬眼望去,好友赵畿已策马奔出十余丈外,正回头招手。赵畿出身涿郡赵氏,与高鉴同年入国子监,又都是山东士族(崤山以东门阀士族群体)出身,自然就成为了好友。
“子瞻兄,莫要急躁,灵感寺又不会长腿跑了。”高鉴轻笑一声,催马跟上。他胯下是一匹栗色河西马,虽非名驹,却也神骏非常。
二人并辔而行,沿着官道向北缓行。道上车马络绎不绝,多是前往乐游原赏菊的贵族士人。秋风拂面,带来阵阵菊香,令人心旷神怡。
高鉴目光扫过路旁田野,心中却思绪万千。他来长安入国子监已近两年,渤海高氏虽曾是北方名门,但自北周灭北齐以后,便日渐式微。父亲高巍随军第一次征辽,便音信全无,家中只剩母亲独撑门面。他本想着安心读书,将来好搏个功名。
“明远兄又在忧心何事?”赵畿见他神色凝重,不由问道。
高鉴回过神来,摇头笑道:“无他,只是见这秋色宜人,一时感慨罢了。”
赵畿挑眉:“莫不是又在思念某家小娘子?听说裴氏那位...”
“休得胡言!”高鉴笑骂着挥鞭虚抽一下,“倒是你,昨日又被博士罚抄《礼记》,今日还有心思赏菊?”
赵畿撇嘴:“那老腐儒讲学无趣得很,不如出来赏菊饮酒快活!”
二人说笑间,已行至一处弯道。道旁有数棵老槐,其中一棵已然枯死,枝干光秃秃地指向天空。
便在此时,异变陡生!
“咔嚓”一声脆响,那枯槐的主干突然断裂,巨大的树干带着风声向下砸落!
“小心!”高鉴大喝一声,猛拉缰绳。
赵畿的马受此一惊,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那枯槐正砸在马后数尺处,溅起一片尘土。若是稍慢片刻,怕是就要砸在人马身上。
然而危机并未结束。赵畿的坐骑受惊之下,猛地向前冲去,直直撞向前方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轰”的一声,马匹撞在车辕上,车厢剧烈晃动。拉车的两匹马也受惊扬起前蹄,车夫拼命拉扯缰绳,好不容易才稳住车辆。
“哪个杀才惊了我的马!”车帘猛地掀开,一个十岁左右的锦衣少年探出头来,厉声喝骂。他面容稚嫩,衣着华贵,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戾气。
赵畿刚从地上爬起,闻言连忙拱手:“在下一时不慎,惊扰了贵人,万分抱歉...”
“抱歉?”那少年冷笑一声,跳下马车,“给我打!”
身后四名家奴模样的壮汉应声上前,手持木棍,围住赵畿便要动手。
“且慢!”高鉴已赶至近前,翻身下马,“舍友无心之失,已然赔礼,何必动手?”
那少年斜睨高鉴一眼:“你是何人?也配管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