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张会计家!张会计可是队里的干部!管账的!多辛苦!他家劳力也不多吧?听说今年排李家后头呢!啧啧啧……这上哪说理去?!”
李凤兰手里的针,猛地刺穿了布料,差点扎到手指。她抬起头,一双眼睛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格子,冷冷地看向院墙外。
刘寡妇这话,毒!表面上是抱怨分肉不公,暗地里是在挑唆孙大脚,更是在煽动像张会计家(虽然张有福倒了,但他家还在)这种可能对李家有怨气的人!她这是要把李家推到风口浪尖!让全村人都觉得李家占便宜!欺负人!
“哎哟!你这么一说……”孙大脚的声音果然带上了几分不平,“还真是!李家劳力是多……可这分肉……也不能光看劳力吧?也得看看……贡献?张会计家……”
“就是啊!”刘寡妇像是找到了知音,声音更加兴奋,“你说这规矩是不是该改改?照顾照顾劳力少的?照顾照顾干部家属?不能总让那几家劳力多的吃独食吧?!”
“再说了!”她声音陡然压低了些,带着恶毒的暗示,“李家那老四!掏猪圈的!整天跟猪粪打交道!谁知道……那猪……干净不干净?吃了他们掏粪工伺候的猪……啧……想想都膈应!”
“轰——!”
李凤兰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她猛地攥紧了手里的针线!指节捏得发白!
污蔑!赤裸裸的污蔑!老四掏粪怎么了?!那是队里派的活!脏活累活!挣工分养家!到了刘寡妇嘴里,倒成了不干净了?!还扯上猪肉?!这是要砸他们家的锅!断他们家的活路!
她强压下立刻冲出去撕烂那张臭嘴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侧耳听着。
墙外,孙大脚似乎被刘寡妇最后那句话惊到了,沉默了一下,才讪讪地说:“这……这话可不能乱说……猪是队里养的……老四也是干活……”
“干活是干活!可那味儿……”刘寡妇不依不饶,“你想想!整天跟猪粪打滚!身上那味儿……洗得掉吗?他摸过的猪……能干净?反正啊……要是分到李家伺候过的猪的肉……我是不敢吃!怕拉肚子!”
“……”孙大脚没再接话,估计是被刘寡妇这恶毒的联想给恶心到了。
“行了!不说了!冻死了!我回了!”刘寡妇见目的达到,得意地哼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院子里,赵春花气得脸都白了,手里的烧火棍攥得紧紧的:“娘!刘寡妇她……她太不是东西了!她这是……”
“闭嘴!”李凤兰厉声打断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烧你的火!粥别糊了!”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慢慢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破洞,冷冷地看着院墙外。孙大脚还站在那儿,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搓着手,往李家院里瞟了一眼,正好对上李凤兰那冰冷的目光,吓得一哆嗦,赶紧低下头,匆匆走开了。
李凤兰收回目光,一双眼睛里,寒光闪烁。她知道,刘寡妇这通挑拨,不会就这么算了。这话,像一颗恶毒的种子,已经撒出去了。很快就会在村里那些长舌妇的嘴里生根发芽,添油加醋地传开。
年猪……分肉……
李凤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看来,今年的杀猪宴,注定不会太平了。有人,是铁了心要给她添堵,要让她李家过不好这个年!
她转身,走回炕边,重新拿起针线。针尖在布料上穿梭,动作依旧沉稳,但那针脚,却比刚才更密,更紧,带着一股无声的狠劲儿。
。她低着头,一针,一线,缝补着孙子的破褂子。心里,却像冰封的河面下,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