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秋风起,归宁迟(1 / 2)

秋收的喧嚣彻底落了幕,打谷场上只剩下一堆堆小山似的草垛,在日渐凛冽的秋风里瑟缩着。地里光秃秃的,露出黑褐色的冻土。天儿一天比一天短,日头也懒洋洋的,没精打采地挂在天边,晒在人身上也没了暖和气儿。

李家院里,腌好的酸菜缸、咸菜坛子都挪到了背阴的墙根下,盖着厚厚的草帘子,以防阳光直射导致变质。院角堆着新劈的柴火垛,码得整整齐齐,宛如一座小山。这些柴火是冬天取暖做饭的重要物资,每一根都劈得粗细均匀,堆放在一起显得格外规整。日子似乎又回到了那种按部就班、为一口吃食奔忙的轨道上。清晨,李家人早早起床,忙着喂鸡喂猪,准备一天的饭菜。午后,阳光洒满院子,大家或坐在一起剥玉米,或忙着修补农具。晚上,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享受着简单的农家菜肴,聊着一天的见闻。尽管生活并不富裕,但这种简单平淡的日子却让人感到踏实和满足。

李凤兰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个破簸箕,正慢悠悠地搓着苞米粒。金黄的苞米粒从她粗糙的指缝间滑落,发出沙沙的轻响。赵春花在灶台前熬着苞米茬子粥,张秀芬在屋里缝补着孩子们开春的棉袄。老大老二去队里修农具了,老四老六在院里吭哧吭哧地劈着柴火疙瘩。

“嘎吱——”

院门被推开,村东头的王婶子裹着件半旧的蓝布棉袄,挎着个小篮子走了进来。王婶子五十多岁,是个热心肠,就是嘴有点碎。

“凤兰嫂子!搓苞米呢?”王婶子笑眯眯地打招呼,熟门熟路地走到李凤兰旁边,拉过一个小马扎坐下,把篮子放在脚边。

“嗯呐,闲着也是闲着。”李凤兰眼皮都没抬,继续搓着苞米粒,“王婶子今儿咋有空过来?”

“嗨,这不秋收完了,没啥活儿了嘛。”王婶子从篮子里摸出两个蔫巴的苹果,塞给跑过来的铁蛋和妮妮,“给娃甜甜嘴儿!”铁蛋和妮妮欢呼一声,捧着苹果跑开了。

王婶子看着俩孩子跑远,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李凤兰说:“嫂子啊,我是来给你提个醒儿。”

“嗯?”李凤兰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王婶子。

“眼瞅着……这秋收也完了,天儿也凉快了,”王婶子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按老规矩……嫁出去的闺女,该回门送‘八月十五’(中秋)的孝敬了!你算算日子,是不是快到了?”

李凤兰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手里的簸箕差点没拿稳。苞米粒撒出来几颗,滚落在门槛上。

“八月十五……”她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浑浊的老眼望向院外灰蒙蒙的天空。是啊……快中秋了。往年这时候,嫁出去的女儿,尤其是嫁得不远的,早就该捎信儿或者亲自回来看看了。送点月饼、果子,或者割点肉,是份心意,也是报个平安。

她家小芬……王小芬……嫁到小河村周家,满打满算也就十里地!骑个驴,赶个车,半天就能打个来回!按理说……早该有动静了!

可这都秋收完了……别说人,连个口信都没捎回来!

“可不是嘛!”王婶子没注意到李凤兰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着,“昨儿个我还碰见后屯老刘家的闺女,嫁到二十里外都回来了!拎着老大一块肥膘肉!啧啧啧,真孝顺!嫂子啊,你家小芬……离得这么近,脚程快的话,晌午头就能到!也该来了吧?你……你没收到信儿?”

李凤兰只觉得喉咙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干涩的“嗬嗬”声。她低下头,用力搓着手里的苞米棒子,苞米粒硌得她手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