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灯光,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咸腥味的光。
当他们走出通道的刹那,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地铁系统的延伸。
这是一个巨大的,仿佛是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
而溶洞的尽头,竟然是一片翻涌着黑色波涛的地下暗河!
河边,停靠着一艘巨大的,造型狰狞的黑色潜艇!
那潜艇的艇身上,没有任何国籍的标志,只有一个用鲜红色油漆喷涂的,由镰刀、锤子和齿轮组成的诡异徽章。
“欢迎来到‘红十月’同志的肚子里。”钟表匠拄着拐杖,站在潜艇的入口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这是我们回家最稳妥的交通工具。”
李长庚看着那艘比他在资料里见过的任何一艘苏联潜艇都要庞大、都要先进的钢铁巨兽,感觉自己的膝盖又是一软。
他现在已经放弃思考了。
爱咋咋地吧。
毁灭吧,赶紧的。
潜艇内部的空间远比想象的要宽敞,但气氛依旧压抑。
船员们穿着和潜艇外壳一样漆黑的制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群沉默的幽灵,在各自的岗位上精准地忙碌着。
当潜艇缓缓下沉,与外界的黑暗彻底融为一体时,所有人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活下来了。
他们,真的从那个地狱般的莫斯科,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混合着极致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就淹没了每一个人。
几个年轻的特工再也撑不住,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发出了压抑的哭声。
赵铁柱把钱嘉诚安顿好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了。
陆锋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小心翼翼地让何雨水躺下,又脱下自己那件满是破洞和血污的外套,仔细地叠好,垫在了她的头下。
医疗兵很快赶了过来,开始为众人处理伤口。
一时间,小小的医疗舱里,充斥着酒精的味道、血腥味和伤员们压抑的抽气声。
李长庚坐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支几乎人人带伤的残破队伍,看着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真正的伊万诺夫博士,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走到钟表匠的身边,递过去一支烟。
老人接了过来,却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子
“老同志,”李长庚的声音有些干涩,“这次行动……从一开始,我们就是诱饵,对吗?”
钟表匠看了他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平静无波。
“在棋盘上,任何一颗棋子,在关键时刻,都可以成为将军的剑。”他淡淡地说道,“你们不是诱饵,你们是那把,足以撕开敌人所有防线的,最锋利的剑。”
李长庚沉默了。
这个解释,他无法反驳。
“那些牺牲的同志……”
“他们的名字,会刻在共和国的丰碑上。他们的家人,会得到最高规格的抚恤。”钟表匠打断了他,“李副司令,你是军人,你应该明白,胜利,从来都不是没有代价的。”
说完,他不再理会李长庚,转身走向了潜艇的指挥室。
陆锋守在何雨水身边,寸步不离。
医疗兵想为何雨水检查一下,被他一个眼神就给瞪了回去。
“别碰她,她只是脱力了,睡一觉就好。”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医疗兵不敢多言,只能去处理其他伤员。
陆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何雨水的睡颜,她睡着的时候,那股清冷的气质淡去了许多,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让她看起来,有了一丝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柔弱。
陆锋伸出手,想去碰碰她的脸,又怕打扰到她,手指在半空中停了许久,最终,只是轻轻地,替她将一缕散落在额前的乱发,拨到了耳后。
潜艇在深海中无声地航行。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驶出了风暴的中心,正在返回安全的港湾。
没有人知道,一场更加诡异,更加恐怖的风暴,正在他们的心脏地带,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