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指尖还捏着那张背面写着“037”的纸条,炭笔字迹边缘有些模糊,像是写得匆忙。他没看沈墨,目光落在工作台角落的证物袋上,里面是那片从张大雷指甲缝里取出的红漆碎屑。
“这漆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桐油加朱砂,还得熬三遍,晾七天,最后调进一点松节油才成。会这个配法的,整个老城区不超过五个老师傅。”
沈墨走近几步,盯着证物袋:“你是说,只有长期在木工房干活的人才会沾上这种漆?”
“不止是沾上。”丁浩将纸条轻轻放在台面,伸手拿起镊子,从夹具压痕处又夹起一小片红色颗粒,“看这里——漆层有三次打磨的痕迹,每层厚度几乎一样。这是‘三涂两磨’,做仿古底座的手法。学徒练三年都未必能掌握。”
沈墨立刻掏出对讲机:“技术组到了吗?马上比对陈哲衣物上的残留物,重点查右裤脚和工具包内衬。”
不到十分钟,对讲机传来回应:“队长,提取到纤维样本,红色颗粒成分与死者指甲中的一致,且含有微量松节油。来源高度匹配‘鲁班阁’环境。”
沈墨收起对讲机,眼神沉了下来。
丁浩已经转身走向图纸架。工作日志摊开在三天前的记录页,他手指停在一行字上:“陈哲携老榆木一段,求制密封箱,高一尺八,底刻△记。”字迹苍劲,确实是张大雷亲笔。
“尺寸吻合。”丁浩低声说,“魂魄反复停在‘一尺八’的位置,不是偶然。他在强调这个数。”
沈墨走过来,目光扫过日志内容,随即拨通电话:“调陈哲手机通话记录,重点查案发前四十八小时内的外呼号码,关键词‘尺寸’‘承重’‘暗格’。”
电话接通后不久,信息传回:陈哲曾在两天内拨打三个古玩市场商户电话,最后一次通话中明确提到“一尺八承重结构”“三角定位槽”等术语,通话时长十七分钟。
“一个木工学徒,打听这些干什么?”沈墨收起手机,语气冷了下来。
丁浩没答话,而是蹲下身,重新检查工作台底部。刚才魂魄指向的地方他已经搜过,但这次他注意到夹具铁箍内侧有一道细微划痕,像是被硬物反复摩擦所致。他用镊子小心刮下一点红色粉末,放入便携显微镜。
漆层断面清晰呈现——底层为深褐木胎,其上三道红漆均匀叠加,中间夹着极薄的灰白色腻子层。这不是普通装饰漆,而是用于修复老物件的标准工艺。
“这人不只做过一次。”丁浩直起身,“他试过成品结构,甚至可能自己动手做过类似的箱子。”
沈墨立即下令:“带人去陈哲宿舍,重点搜查私人工具、废弃木料和笔记本。另外,查他名下是否有租赁仓库或加工点。”
命令刚下,一名警员匆匆进来:“队长,陈哲的工具柜找到了,在后间杂物区。里面有套刻刀,编号074的扁凿不在,但其他刀具都在。其中一把刃口磨损形态异常,像是专门用来刻三角符号。”
丁浩立刻过去查看。那是一把手工打磨的斜刃刻刀,刀柄木质老旧,内侧用细线刻了个“哲”字缩写。他接过技术人员递来的放大镜,对比工作台上未完成的“△”刻痕——边缘角度、切入深度、收刀力度,完全一致。
“他瞒着师父做了试验。”丁浩放下放大镜,“而且不止一次。这些刻痕里的漆渣,和他裤子上的成分一样。”
沈墨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忽然问:“你说张大雷为什么不肯做?”
丁浩看了他一眼:“他说‘不能走明路’。说明他知道这箱子用途不对。可能是藏东西,也可能是用来骗人。但不管是什么,他知道一旦做了,就会出事。”
“所以陈哲杀了他,抢了成品,还拿走了那把扁凿。”沈墨缓缓道,“可他现在逃了,带走了箱子,为什么我们还在追线索?他已经得手了。”
“因为他没真正成功。”丁浩走到墨斗前,手指轻抚外壳,“张大雷临死前弹了三次线,每次都停在‘一尺八’,然后虚凿三下。这不是失误,是警告。真正的机关设计,最多只能承受三下凿击。再多一次,结构就会塌。”
沈墨皱眉:“你是说,如果陈哲不知道这个限制,强行再开一次暗格,整个箱子就废了?”
“不只是废。”丁浩摇头,“里面的东西也会毁。所以他不敢乱试。他需要确认方法,而唯一知道正确步骤的,就是张大雷。”
“但现在张大雷死了。”
“所以他才会留下纸条。”丁浩拿起那张写着“037”的纸条,“这不是随机数字。‘037’可能是某种编号,也可能是开启顺序。更重要的是——它出现在魂魄消失之后,是最后传递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