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正义的审判(1 / 2)

“林正明,走私军火、谋杀、经济欺诈等十三项罪名成立,判处无期徒刑,即日移交海牙国际监狱执行!”

法槌沉闷的响声在日内瓦国际法庭恢弘的穹顶下炸开,余音带着金属的震颤,仿佛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弦上。李晚星站在原告席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块冰冷的金属——父亲那块永远停在3点17分的黄铜怀表。裂开的玻璃表蒙边缘硌着指腹,那尖锐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胜利带来的片刻虚浮,将她牢牢钉在现实的冰冷地面上。

旁听席爆发出巨大的声浪,有欢呼,有咒骂,有记者按动相机快门的咔嚓声,汇成一片嘈杂的洪流。晚星却感觉自己被隔绝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那些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她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死死锁在林正明被两名法警架起的身影上。那身昂贵的深灰西装如今皱得像块抹布,精心打理的斑白鬓角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他挣扎着,嘴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浑浊的老眼里是滔天的恨意和不甘。

“多像啊……”晚星心里有个声音在低语,冰冷刺骨,“像母亲倒在木兰花地毯上的模样。”那瞬间的狼狈,刻骨铭心。十年血泪,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父母凝固在记忆里的最后姿态……此刻,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却又空落落的,像是用尽全力挥出一拳,却只打在了空气里。

“李小姐,请在这里签字确认判决结果。”书记官温和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晚星深吸一口气,法庭里混杂的木质、墨水、还有残余的硝烟和香水气味涌入鼻腔。她接过笔,指尖冰凉,落笔时却异常坚定,笔迹如刀锋般锐利,在判决书末端划下自己的名字——李晚星。这三个字,承载了太多。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伸过来,自然地接过了她签完字的文件。熟悉的、混合着淡淡龙涎香和硝烟血腥的气息靠近。

“走了。”黄砚舟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低沉平稳,像一块压舱石。他的指尖在接过文件时,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背,那一点温热透过皮肤,奇异地熨帖了她心底的冰凉和躁动。

晚星抬头看他。法庭穹顶巨大的彩绘玻璃透下斑斓的光束,其中一道恰好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将他右眼虹膜边缘那一圈极淡的金褐色映得格外清晰,像琥珀里封存着跳动的火焰,也像十年前那个雨夜,父亲带回来的那个浑身是血的苍白少年眼中,那抹不肯熄灭的光。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任由他虚揽着自己的肩背,以一种保护者不容置疑的姿态,护着她穿过汹涌的人潮和刺眼的镁光灯。他高大的身躯像一道移动的屏障,隔绝了大部分窥探的视线和推搡。

法庭外,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仿佛通向云端。天边乌云翻滚,沉甸甸地压下来,酝酿着一场风暴。空气粘稠而闷热,晚星站在台阶顶端,风吹动她素色旗袍的下摆,勾勒出单薄而倔强的线条。直播的镜头贪婪地对准了她,这个刚刚扳倒了南洋巨鳄的年轻女子。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母亲断断续续、夹杂着压抑咳嗽的轻柔嗓音:“星儿……记住……要像你父亲一样勇敢……”那声音遥远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却又清晰得如同响在耳畔。紧接着,是父亲在书房伏案疾书时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他爽朗的笑声,是他最后塞给她怀表时,指尖的冰凉和粘稠的血……

一股巨大的悲怆与难以言喻的空虚感骤然攫住了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十年的目标轰然达成,支撑她的那根弦骤然绷断,身体深处爆炸留下的暗伤和连日来精神高度紧绷的疲惫,如同退潮后显露的礁石,尖锐地刺痛着她。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她冰凉微颤的右手。晚星微微一震,侧头看去。

黄砚舟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目光并未看她,而是锐利地扫视着台阶下涌动的人群和远处停泊的车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然而,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和温度。

他将一个折叠得方正、触感硬挺的纸包塞进她手心。

晚星下意识地低头看去。那是一份地契。纸张是上好的道林纸,边缘因年代久远而微微泛黄卷曲。展开一角,熟悉的“李记橡胶园”几个遒劲的毛笔字赫然映入眼帘,目。

“这是你的了。”黄砚舟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风吹散,却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里。他没有解释他是如何从林氏手中夺回这份父亲留下的最后产业,也没有任何邀功或者安慰的话语,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晚星的鼻尖,眼眶瞬间发热。这份地契,不仅仅是橡胶园的所有权,更是她支离破碎的童年和家族过往的象征,是父亲曾经奋斗和守护过的土地。她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用力到发白,仿佛要抓住一点真实的、可以依靠的东西。

“砚舟……”她低唤一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就在这心神激荡、防备最为松懈的一刹那!

台阶下方,一个原本佝偻着背、穿着灰色布衫、毫不起眼的卖花老妇,猛地直起了腰!动作快得如同鬼魅,哪里还有半分老态?她脸上那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宽大墨镜瞬间被甩飞,露出一张晚星和黄砚舟都无比熟悉、此刻却因极致的仇恨和疯狂而扭曲变形的脸——李姐!

那个曾经潜伏在黄家多年、心思深沉、最后却因背叛而消失无踪的李姐!

“去死吧!小贱人!”李姐口中爆发出尖锐凄厉的嘶吼,如同夜枭啼哭。她藏在破旧花篮里的右手闪电般抽出,一道森冷的寒光撕裂沉闷的空气,直刺李晚星的心口!那速度,那角度,刁钻狠毒到了极致,显然是蓄谋已久,志在必得!

变故发生得太快!台阶上的记者、法警、围观的人群,甚至晚星自己,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死亡的寒芒逼近!

“晚星——!”

一声惊雷般的暴喝炸响!黄砚舟的反应快到了人类极限!在寒光闪现的零点几秒内,他眼中所有的冷静瞬间被一种近乎毁灭的惊怒取代!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的指令!搂在晚星肩背上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将她整个人向后狠狠一带!

同时,他高大的身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强行扭转,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在了晚星与那道致命寒芒之间!

噗嗤!

利刃刺入皮肉的沉闷声响,在晚星被猛力拽开、天旋地转的瞬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膜!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她踉跄着后退,被黄砚舟的力量带得几乎摔倒,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到极致!她看到黄砚舟宽阔的后背猛地一僵!看到一蓬滚烫的、刺目的鲜红液体,如同最艳丽的泼墨画,猛地从他颈侧动脉的位置喷射而出!

温热的、带着浓郁铁锈腥甜气味的血点,有几滴溅在了晚星煞白的脸颊上,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更多的鲜血,则呈放射状,狂猛地喷洒在身后洁白无瑕的汉白玉大理石柱上,蜿蜒流下,像一道道狰狞的血泪。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黄砚舟紧咬的牙关中溢出。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在瞬间褪尽血色,变得如同金纸。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此刻却因剧痛和失血而瞬间失焦的眼睛,在身体摇晃的刹那,依旧本能地、死死地锁定了被推到他身后的晚星,确认她的安全。那眼神里有来不及散去的惊怒,有刻骨的担忧,更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守护意志。

“砚舟——!!!”晚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尖叫!那声音穿透了凝固的空气,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哈哈哈哈哈!”李姐一击得手,并未追击。她猛地拔出匕首,带出一溜更刺目的血花,疯狂地大笑着后退一步,那张曾经看似温和、如今却狰狞如鬼的脸上满是扭曲的快意。她染血的匕首指着摇摇欲坠的黄砚舟和惊骇欲绝的李晚星,声音尖利得刮人耳膜:“你们以为赢了?做梦!林老板进去了又怎样?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那位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黄泉路上,你们这对狗男女,慢慢走!哈哈哈哈哈!”

她的狂笑声未落,台阶下的人群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和混乱!记者们疯狂按着快门,法警怒吼着拔枪冲上台阶。

“抓住她!”

“叫医生!快叫医生!”

“黄先生受伤了!颈动脉!”

混乱的嘶喊声浪般涌来。晚星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的世界在黄砚舟颈侧喷涌出鲜血的那一刻,彻底崩塌、染红。

“砚舟!”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双手颤抖着想要捂住他脖子上那个可怕的、汩汩冒血的伤口。温热的、粘稠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她的手掌,顺着指缝疯狂地涌出,怎么也止不住!那温度烫得她心胆俱裂!

“别……怕……”黄砚舟的嘴唇翕动着,艰难地挤出两个气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试图抬手,想碰碰她沾满自己鲜血的脸颊,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向后倒去!

“不——!”晚星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他下滑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也重重跪倒在冰冷的石阶上,膝盖磕得生疼也浑然不觉。她抱着他,像抱住生命中最后一块浮木,眼泪终于决堤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迹,滚烫地砸落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

“坚持住!砚舟!求求你……看着我!看着我啊!”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一只手徒劳地按压着那可怕的伤口,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他急速流逝的生命。“医生!医生在哪里!救救他!救救他——!”

黄家的护卫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冲开混乱的人群,以最快的速度涌上台阶。他们训练有素,动作迅猛。阿成冲在最前面,看到黄砚舟颈侧那恐怖的伤口和喷涌的鲜血,这个硬汉的眼圈瞬间红了,但他强压下惊怒,厉声吼道:“让开!担架!快!止血带!按压!快!”

两名护卫立刻上前,一人死死按住黄砚舟颈侧的伤口上方,试图减缓失血速度,另一人迅速用特制的军用止血带勒住伤口近心端。动作粗暴却有效。阿成则和另一名护卫小心翼翼地抬起黄砚舟失去意识的身体,将他平放到迅速抬来的担架上。

“小姐,松手!我们必须立刻送少爷去医院!”阿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他看着死死抱着黄砚舟不肯放手的李晚星,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焦急。

晚星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看着护卫们迅速而专业地将黄砚舟固定在担架上。他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颈侧的伤口被厚厚的止血纱布紧紧按压着,但鲜红的血渍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洇开、扩大,染红了洁白的纱布,也染红了担架。

那刺目的红,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晚星的心上。

“我跟你们去!”晚星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拒绝的决绝。她踉跄着站起身,旗袍的下摆沾染了大片暗红的血迹,如同盛开的诡异花朵。她看也没看台阶下被法警死死按在地上、依旧疯狂咒骂挣扎的李姐,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那个被抬走的、生死未卜的男人身上。

阿成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止,只是沉声道:“好!小姐跟上!”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撕破了法庭外的混乱。晚星跟在担架旁,脚步虚浮,视线紧紧黏在黄砚舟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周围的一切——尖叫的人群、闪烁的警灯、记者疯狂的追问——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担架上那不断扩大的刺目鲜红,和他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

“砚舟……别睡……求求你……”她低声呢喃着,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命令。混乱中,她紧紧攥着的手心里,除了粘稠温热的血,还有那张被揉皱的、染血的橡胶园地契。冰凉的纸张边缘硌着掌心,提醒着她刚刚获得却又瞬间濒临失去的一切。

救护车的后门猛地打开,担架被迅速抬了上去。晚星毫不犹豫地跟着钻了进去。车门关闭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和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声。

“血压急速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