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走到那具被捅得稀烂的泼皮尸体旁,重新戴上一副干净的手套,拿起了弯头缝合针。
“咔哒。”
金属镊子碰撞托盘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陆羽头也不抬,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用一种聊家常的语气说:
“你的武功路数,阴狠诡异,专走偏锋。长期修炼,导致你左臂经脉扭曲,每到阴雨天,左肩的‘肩井穴’就会刺痛难忍,对不对?”
老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年轻时与人争斗,被人用重手法击伤过后腰,伤了肾脉,所以你小便不畅,夜尿频繁,而且……那方面不行。”
“为此,你常年服用一种叫‘锁阳丹’的药物,那药里有微量的‘火蝎尾’,所以你的舌苔,常年泛着一层淡淡的青紫色。”
老人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惨白如纸。
陆羽手里的针线上下翻飞,将被撕裂的皮肉完美地对合,像一个技艺精湛的绣娘。
“因为肾气亏空,你的牙齿掉得很快,五十岁刚过,就只剩下十二颗。”
“为了方便咀嚼,你习惯把食物煮得稀烂,尤其喜欢喝城南‘王记’的羊肉汤,因为他们家的汤,熬得最烂。”
“别……别说了……”
老人蜷缩在墙角,用一种看鬼的眼神看着陆羽,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这个年轻人,不是在审问他。
他是在……验尸。
隔着一层皮肉,验一个活人的尸!
将他从里到外,从过去到现在,所有的隐秘,所有的病痛,所有的不堪,一层层剖开,暴露在烛光之下!
这种恐惧,比任何酷刑都更加令人崩溃!
“告诉我,你们的‘楼主’是谁?”
陆羽缝完最后一针,剪断羊肠线,声音依旧平静。
“我……我说……我说!”
老人彻底被击垮了,心理防线化为齑粉。
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
“‘楼主’……‘楼主’只是一个代号!一个身份!谁拿着信物,谁就是‘楼主’!”
“信物在哪?”
“在……在听雨楼……听雨楼的雨姬……雨姬手里……”
听雨楼,雨姬。
陆羽的眼睛眯了起来。
就在这时,验尸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郑克带着几个心腹校尉冲了进来,当他看到墙角那个半死不活的老人时,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陆先生!您……您这是已经审完了?”
在他身后,陈皮探头探脑地往里瞅,当他看到那老人惨状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声嘀咕:“我的乖乖,陆哥这是用了什么手段?比神鹰卫的诏狱还狠啊……看着也没用刑啊……”
陆羽摘下手套,扔进桶里。
“他招了。”
郑克激动得搓着手:“太好了!人我立刻带回大理寺天牢,连夜审讯,一定能把他背后的人都挖出来!”
说着,他便要挥手让校尉上前拿人。
“等等。”
陆羽叫住了他。
他走到老人面前,蹲下身,看着那张充满恐惧和绝望的脸。
“还有一个问题。”
老人一个激灵,颤声道:“你……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了……”
陆羽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然后顺着眉骨,缓缓滑向他的太阳穴,再到颅顶。
那动作,不像是在试探,更像是在丈量一件艺术品的尺寸和质地。
“你的颅骨很特别,顶骨比常人要厚三分。”
“这种头骨,最适合做成……一种叫‘天灵’的法器。”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刺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陆羽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让陈皮感到后颈发凉的、近乎温和的笑容。
“等我做完之后,总得在上面……刻个名字吧?”
“告诉我,你的名字。”
“啊——!!”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验尸房里,让门外的几名校尉都吓得一哆嗦。
老人两眼一翻,竟活生生吓晕了过去。
郑克张着嘴,看着陆羽,半天没合拢。
他忽然觉得,把犯人交给神鹰卫,或许……才是最仁慈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