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意味着,他贾雨村,再无任何可以被利用的价值。
冯渊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老师。”
他换了个称呼。
这两个字,却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残忍。
“您当初,不该那么急着站队的。”
“不……”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哀嚎。
他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栏。
那张曾经顾盼自雄,精明干练的脸,此刻涕泪横流,扭曲得不成样子。
“子深!子深!你看在……看在你我师生的情分上!你救救我!救救为师啊!”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
“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是被忠顺王那个逆贼蛊惑了!”
“你救我出去!我给你做牛做马!我这条命就是你的!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我知道很多秘密,宗室的,内阁的,我都知道!”
“别忘了,你是靠我起事的!!!”
“你结婚都是我主持的!”
“......”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冯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将想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知府,如今卑微如蝼蚁的模样。
他的脑海中,闪过金陵知府衙门初见时的场景。
那时的贾雨村,何等威风。
那时的自己,何等渺小。
时移世易,恍如隔世。
冯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复杂的表情。
那不是怜悯,也不是快意。
更像是一种,看透了世事无常的漠然。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贾雨村最后一眼。
“老师!贾雨村,其实...我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你。我其实和你一样,都是小人。趋炎附势,趋利避害。只不过,我好像比你沉得住气。”
然后,转身,离去。
那身玄色的王袍,消失在甬道的黑暗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不!子深!冯渊!***”
贾雨村的指甲,在铁栏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撕心裂肺地咆哮着。
“你不能走!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提拔过你!我对你有恩啊!”
回应他的,只有那无边无际的,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贾雨村的喊声,戛然而止。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顺着栅栏,软软地滑倒在地。
“呵呵……”
“呵呵呵呵……”
他发出了漏气般的,神经质的笑声。
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悔不当初。
悔不当初啊!
……
冯渊走出天牢。
秋日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身后那座人间地狱里的哀嚎与绝望,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门,彻底隔绝。
他刚走下台阶。
两道身影,便一左一右,迎了上来。
是秦王府和齐王府的长史。
两人脸上都堆着谦卑而热切的笑容,对着冯渊,长揖到地。
“下官,见过燕王殿下。”
秦王府的长史抢先一步开口,声音里满是恭敬。
“我家王爷在府中备下薄宴,特命下官前来,恭请王爷大驾光临。”
话音未落。
齐王府的长史也急忙说道。
“王爷,我家殿下也正想请您品鉴新得的一批江南好茶,还望王爷赏光。”
冯渊的脚步,停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代表着神京城中,除皇帝之外,最尊贵的两股势力的人。
他知道。
筑王的凯旋,彻底打破了朝堂上那脆弱的平衡。
新的棋局,已经开始了。
而他冯渊,就是这盘棋上,最关键的那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