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大殿早朝。
与前些时日那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气氛不同,今日的朝堂之上,弥漫着一种久违的松弛。
龙椅上的环汔,气色也好了许多,眉宇间那份郁结之气散去不少,甚至有心情垂询了几句秋收的农事。
百官们小心翼翼地应和着,心中都在暗自揣测。
“报——”
一声悠长的传报,自殿外响起。
一名身披轻甲的信使,手捧着明黄奏报,疾步入殿,跪倒在地。
“启禀陛下!山西军报!”
殿内瞬间一静。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环汔的脸色也微微一凝。
“呈上来。”
内侍接过奏报,快步呈上龙案。
环汔展开奏报,目光飞速扫过。
不过片刻,他那张紧绷的脸上,竟缓缓绽开了一丝笑意。
那笑意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了一声压抑不住的,畅快的朗笑。
“好!”
“好一个史鼐!好一个小十一!”
他将奏报重重拍在龙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众卿听旨!”
殿下百官,齐刷刷跪倒一片。
“征西将军史鼐,同筑王,于太原城外大破叛军,斩首上百,俘虏上万!”
“叛军首领闻风丧胆,已放弃太原,向西鼠窜!”
“山西大局,已定!”
这番话,如同一阵春风,吹散了笼罩在神京上空最后的阴霾。
大殿之内,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松气声。
“陛下天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恭贺声中,文武百官的脸上,都露出了真切的喜悦。
唯有两人例外。
秦王环茏那肥胖的身躯,在朝服之下,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齐王环苁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阴霾。
老十一。
那个在他们眼中,胆小如鼠,懦弱无能的弟弟,捡了狗屎运。
环汔显然心情极好,他大手一挥。
“今日无事,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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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
这里是神京城最阴暗的角落,比贾家那次的牢狱更死气沉沉,连阳光都带着一股腐朽的霉味。
潮湿的墙壁上,渗出绿色的苔藓。
空气里,混杂着血腥,秽物,与绝望的气息。
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这暗无天日的甬道尽头。
冯渊一身玄色王袍。
他每走一步,脚下那双云纹皂靴,都与这肮脏的环境,形成一种触目惊心的对比。
狱卒们战战兢兢地跟在身后,连头都不敢抬。
深处的某间牢房。
冯渊停下了脚步。
他隔着布满污秽的栅栏,静静地看着里面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影。
那人形容枯槁,头发如一团乱草,身上的囚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他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像一只被遗弃的野狗。
听到脚步声,他甚至没有动一下。
“贾大人。”
冯渊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锥子,刺破了这牢房里的死寂。
那个身影,剧烈地一颤。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一张布满污垢,瘦到脱相的脸,暴露在昏暗的火光下。
正是贾雨村。
当他看清来人是冯渊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一种极致的恐惧与羞惭所取代。
他下意识地向后缩去,直到后背紧紧贴住冰冷的墙壁,再也无路可退。
“山西的叛乱将平。”
冯渊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朝廷大胜。”
贾雨村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忠顺王一脉最后一点翻盘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