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淡了。
在这样赤裸裸的悲惨和悔恨面前,那些尖锐的恨意,仿佛被泪水浸泡得柔软了,甚至有些无处安放。
爱吗?
谈不上。
她们之间隔着太深的鸿沟,太多的伤害,太漫长的空白和误解。那点微薄的血缘牵绊,早已被现实磨得千疮百孔。
更多的……
是一种基于人性本能的……怜悯。
是看到一个生命在走向尽头时流露出的巨大痛苦而产生的…慈悲。
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淡淡的释然。
她没有上前拥抱她。
也没有说出原谅的话语。
那太沉重了,她背负不起,也不想轻易给出。
她只是默默地走上前几步。
走到床边。
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盒纸巾上。
她伸出手,抽出一张柔软的纸巾。
然后,轻轻地、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递到了顾婉仪那只枯瘦的、紧紧攥着被角的手边。
“都……过去了……”她的声音很低,很轻,像羽毛拂过,却清晰地传入了顾婉仪耳中。
“您……”她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用了那个词,“保重身体。”
这不是原谅。
这是一种告别。
是对过往恩怨的一种放下。
是对一个病人最基本的人道关怀。
顾婉仪颤抖着伸出手,不是去接那张纸巾,而是一把紧紧地、死死地握住了苏棠递过来的手腕!
她的手冰凉彻骨,力气却大得惊人!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
“棠……”她哭得浑身抽搐,泪眼模糊地看着苏棠,嘴唇哆嗦着,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声!
苏棠被她抓得手腕生疼,心中一惊,但看着她那副模样,终究没有立刻挣脱。
一旁的陆砚辞眉头瞬间紧蹙!眼神一凛!
他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手轻轻覆在苏棠的另一只手臂上,一种无声的支持和提醒。
顾明远见状,心中酸楚万分,连忙上前,轻声哄劝着,试图让妻子松开手:“婉仪……松手……你吓到孩子了……”
苏棠看着眼前这混乱而悲伤的一幕,感受着手腕上那冰冷而用力的触感,心中百感交集。
这次探视,像一把生锈的钥匙,试图去撬动一扇尘封已久、早已变形的心门。
它似乎……真的撬动了什么。
让一些沉重的东西暴露在空气中。
但门后的世界,是荒芜,是伤痛,还是一丝微弱的光?
谁也不知道。
而此刻,她只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陆砚辞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不再犹豫,揽住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低声道:“我们走吧。”
他的声音,是肯定句,不容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