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砧骨(2 / 2)

就在她几乎要因缺氧而眩晕时,“叩”的一声轻响,如同赦免般落下。

她的肺叶猛地扩张,吸入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生理上的劫后余生,带来的却是精神上更深的无力感。她意识到,自己连最基本的呼吸节奏,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

林默继续着这种变幻莫测的敲击。时而规律如钟表,时而突兀地中断,时而加入复杂的节拍。他像一位冷酷的作曲家,用最简陋的乐器,在她生命的基音上,编写着令人崩溃的变奏曲。

苏婉的抵抗意志,在这精准而持续的精神凌迟下,彻底消散了。她不再试图对抗这种同步,任由自己的呼吸、心跳,甚至那细微的颤抖,都被那冰冷的敲击声所牵引、塑造。她变成了一件乐器,而林默,是那个唯一的演奏者。

保温毯下的暖意,此刻感觉像是一种讽刺。它维持着她生理上的基本运转,只是为了让她更清晰、更持久地体验这种被完全掌控的感觉。温暖与奴役,成了同义词。

终于,林默停了下来。敲击声戛然而止。寂静瞬间涌来,比之前更加厚重,充满了未完成的期待和悬而未决的焦虑,几乎令人呕吐。

他转过身,目光第一次直接落在苏婉脸上。那双曾经燃烧着愤怒、恐惧甚至扭曲期待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顺从,像两口干涸的井。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伸出手,不是去触碰她,而是悬停在那条银灰色的保温毯上方,感受着它散发出的、微弱的、属于她体温的热量。

“感知的锚点,已经转移。”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终结意味,“外部的节奏,内化为你的生命体征。给予的温暖,成为你无法摆脱的依赖。”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保温毯,直视她空洞的核心。

“你现在,”他轻轻地说,如同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是我的一件乐器。”

说完,他收回手,站起身。没有拿走保温毯,也没有进一步的指令。他只是重新退回到阴影中,继续他永恒的观测。

苏婉躺在那里,保温毯的暖意依旧,敲击声的幻听却开始在脑海中回响。她确实成了一具空壳,一具被设定了基本生存参数(温暖)和内在节奏(敲击声)的空壳。恨意、恐惧、甚至自我,都已被剥离。剩下的,只有对下一个“音符”的本能等待。

砧骨之上,锻造已完成。金属在高温和重击下改变了形态,失去了原有的属性,被塑造成了锤子所期望的模样。林默站在精神的锻炉旁,看着自己的作品。接下来的,或许不再是锻造,而是调试,是演奏,是让这件新生的乐器,发出他想要的、绝望的音色。洞穴深处,寂静中仿佛回荡起无声的乐章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