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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伪神之血(1 / 2)

暗门滑开时带起的微弱气流,拂动了香炉里升起的笔直青烟。陈静走了进来。

她换下了平日那身象征专业与洁净的白大褂,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深紫色、质地厚重的长袍。袍服剪裁宽松,线条流畅,遮掩了女性身体的曲线,却莫名赋予她一种超越性别的、沉静而威严的气度。长袍的边缘,用近乎黑色的银线,绣着繁复连绵的纹路,乍看像是某种古老的藤蔓或卷草,但若细看,又隐约透着神经束或根系般纠缠的意象,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她的长发不再披散,而是在脑后一丝不苟地挽成一个圆髻,用一根素雅的乌木簪子固定,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未施粉黛,肤色在深紫袍服的映衬下,显出一种玉石般的冷白。

她双手捧着一个暗红色的木托盘,像是陈年的紫檀,色泽沉黯,边缘被摩挲得温润。托盘上别无他物,只端正地放着一只小巧的玉碗。那玉碗质地不算顶好,带着些许棉絮状的杂质,但颜色是温润的乳白,碗壁很薄,隐约透光。碗内盛着大半碗浓稠的液体,颜色是近乎黑紫的深浓,表面平滑如镜,倒映不出顶棚的灯光,只沉淀着一种化不开的幽暗。一股浓郁复杂的气味随之弥漫开来,主要是几种草药混合的、略带辛涩的苦味,但在这苦味深处,顽强地纠缠着一丝极淡、却无法忽略的铁锈似的腥气。

洞穴里的布置悄然改变了。那张深蓝色的厚绒地毯和紫檀木茶几依旧在原处,但原本放在角落的铜制香炉,被移到了地毯正中央。炉内燃烧的香料显然换了,不再是之前清雅的檀香,而是一种气味更沉郁、更厚重的不知名香料,燃烧时散发出带着甜腻暖意的烟雾,吸入肺腑,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微醺般的松弛感,头脑像是被裹进了一层温暖的棉花,思绪不由自主地放缓。壁灯的光线被刻意调暗了,洞穴大部分区域陷入更深的阴影,只有香炉正上方,一盏聚焦的小灯投下一圈昏黄而集中的光晕,仿佛舞台的追光,笼罩着茶几和其周围的方寸之地。

苏婉依旧躺在石床边的垫子上,盖着那床浅灰色薄被,沉睡不醒。她手腕上那个复合材料腕带,绿色指示灯稳定地亮着,像一只永不眨动的、冷漠的眼睛。

陈静步履平稳,走到茶几前,将托盘轻轻放下。玉碗中的紫色液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调整了一下跪坐的姿势,让深紫色的袍服下摆在蒲团周围铺展得平整妥帖,然后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老刀脸上。那目光里没有探究,没有审视,只有一种全然的掌控和等待,仿佛一切早已注定,她只是来引导流程。

“准备好了吗?”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几乎像是耳语,却在这被香料和昏暗光线营造出的静谧空间里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仪式感,敲打在老刀的心上。

老刀依言盘腿坐在她对面的蒲团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微蜷缩,触碰到粗糙的棉布面料。他尽力让全身的肌肉处于一种看似松弛的状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脊椎深处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紧,没有发出声音。任何多余的语言或细微的表情,在这种极端的情境下,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陈静对他的沉默似乎很满意。她伸出双手,那双手指节分明,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稳稳地端起了那只玉碗。碗壁很薄,能感觉到里面液体的微温。她用托盘上带来的一根细长玉匙,同样是乳白色材质,形状优雅,开始缓慢地、一圈一圈地搅动碗中粘稠的紫色液体。玉匙与碗壁摩擦,发出极其细微、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

“这是‘净心露’。”她开口,声音平稳,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用了七种宁神安魂的草药,遵循古法,精心熬制。”她搅动的动作不停,目光低垂,落在深紫色的液面上,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然后,辅以……我的血,调和而成。”

她说出“我的血”这三个字时,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自然得就像在说“水”或者“蜜”。仿佛献出自身的血液,是如同呼吸一般寻常的事情。

老刀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猛地收缩。他的血?活人的血?即使他早有心理准备,这赤裸裸的、带着原始巫术色彩的行为,依然冲击着他理性的底线。他强迫自己吸入一口那甜腻暖香的空气,压下胃里的翻腾,面部肌肉竭力维持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甚至微微垂下了眼帘,做出一种顺从聆听、等待启示的姿态。他不能让她看出任何一丝厌恶或恐惧。

“知道为什么用血吗?”陈静并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用她那平缓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像是在进行一场早已准备好的布道,“血液,是生命的载体,是力量的源泉。它流经我们全身,承载着我们的记忆、情感,还有……意志。”她终于停止搅动,用玉匙的尖端轻轻舀起一小勺粘稠得如同糖浆般的液体,那液体在玉匙中微微颤动,泛着幽暗的光泽。

她将玉匙平稳地递到老刀嘴边,距离他的嘴唇只有毫厘之差。那浓烈的草药苦味和那股铁锈似的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极具侵略性的气味,直冲他的鼻腔和味蕾。

“喝下它,”陈静的目光抬起,再次落在老刀脸上,那眼神深邃,像是两口望不见底的古井,“意味着你自愿敞开你的身心,接纳我的引导。让我的意志,通过这血的纽带,帮助你,洗涤你灵魂中那些最后、也是最顽固的杂质。这是信任,是交托,是通往纯净的唯一途径。”

玉匙的边缘几乎已经碰到了老刀的下唇。他能感觉到那液体微弱的温热。喝下去,会发生什么?是更强效的神经麻醉剂?是某种作用于潜意识的强烈心理暗示药物?还是更诡异、他无法理解的东西?吐掉?陈静就坐在对面,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任何迟疑或抗拒,都会立刻被解读为不信任,意味着之前所有的伪装前功尽弃,意味着可能面临比“林”更直接、更迅速的“处理”。

没有时间犹豫了。老刀微微张开嘴,嘴唇碰到微凉的玉匙边缘。他向前倾了倾身体,将玉匙中的液体含入口中。那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草药的极端苦涩如同潮水般涌来,紧接着是血液特有的、带着金属感的咸腥味,两种味道剧烈冲突又诡异融合,粘稠的质感包裹着舌头,难以下咽。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又一下,才勉强将这一小口“净心露”吞了下去。一股明显的热流顺着食道滑入胃袋,然后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向四肢百骸扩散开来。

陈静看着他喉结滚动,确认他咽了下去,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笑。那微笑里没有得意,没有满足,更像是一位工匠看到材料按照预期开始产生反应时的、纯粹的认可。她没有说话,又舀起一勺,再次递到老刀嘴边。

老刀没有停顿,依样张开嘴,喝下。然后是第三勺,第四勺……

整个过程沉默而压抑,只有玉匙偶尔碰到碗壁的细微声响,和老刀一次次吞咽的声音。一碗见底,老刀感到从胃部升起的热意越来越明显,像是喝下了一口烈酒。但这热意并不让人难受,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效果,驱散了洞穴固有的阴寒。同时,他的头脑开始产生一种轻飘感,像是脱离了身体的重量,周围的景象——陈静平静的脸、袅袅的青烟、昏黄的光晕——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边界变得模糊,细节不再重要。一种懒洋洋的、放弃思考的冲动,如同温水般缓缓淹没他的意识。

他知道,这碗“净心露”里的东西开始发作了。可能是药物,可能是强烈的心理暗示,也可能二者皆有。他必须在自己的意识被这暖流和轻飘感彻底腐蚀、同化之前,执行他那个危险而大胆的计划。

陈静将空了的玉碗轻轻放回托盘。她没有立刻进行下一步,而是静静地看着老刀,似乎在观察他喝下“净心露”后的初期反应。老刀配合地让眼神显得有些迷离,身体微微放松,仿佛正逐渐被那种“宁静”所捕获。

几秒钟后,陈静似乎满意了。她将双手从托盘上收回,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手指开始动作,缓慢而精准地交织、叠压,结成一个奇怪而复杂的手印。那手印似乎蕴含着某种特定的韵律,与她整个人的气息融为一体。接着,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开始吟诵。

那是一种音调非常古怪的语言,音节晦涩,起伏不定,时而低沉如耳语,时而拔高如咏叹,节奏也并非一成不变,带着某种古老的、非理性的韵律。这吟诵声在幽闭的洞穴里回荡,与香炉中升起的、带着甜腻暖意的青烟缠绕在一起,形成一种强大的、催眠般的场域。声音并不大,却仿佛能直接钻入人的骨髓,撩拨着意识深处最原始的角落。

老刀也学着她的样子,闭上了眼睛。但他没有去试图理解那些古怪的音节,更没有放任自己去跟随那催眠的韵律。他将全部残存的意志力,像拧螺丝一样死死拧紧,集中向内,聚焦于自己的身体内部。他开始疯狂地挖掘那些被陈静定义为“杂质”、必欲除之而后快的东西——膝盖旧伤在阴冷天气里钻心的酸痛;被囚禁于此、不见天日的绝望;看到苏婉被当成实验品、眼神失去光彩时的愤怒;对自由、对阳光、对外面世界一切鲜活事物的渴望;还有对眼前这个自诩为神、冷静地操纵着他人命运的女人的、最深切的憎恶……他将这些痛苦、愤怒、恐惧、渴望,所有强烈的、负面的情绪,像燃料一样投入内心的熔炉,让它们熊熊燃烧,发出尖锐的嘶鸣,用以对抗那试图抚平一切、让他归于“平静”的温暖浪潮。

这是一场发生在他意识最深处、外人无法看见的惨烈厮杀。一股是外来的、温和却无孔不入的力量,如同涨潮的海水,要淹没所有的礁石和棱角;另一股是他自己点燃的、由痛苦和意志淬炼出的尖刀,死死抵住意识的最后防线。他的额头和鬓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热,而是精神高度紧张和内在剧烈冲突的生理表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抠紧了裤子的布料。

陈静的吟诵声变得越来越高亢,节奏也越来越快,仿佛正逐渐接近某个关键的节点。她的额头也微微泛光,沁出了细小的汗珠。显然,维持这种吟诵,对她而言也并非全不费力,这更像是一种需要集中精神才能施展的、高强度的心理引导术。

就是现在!

老刀猛地睁开了眼睛!之前的迷离和顺从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了原始痛苦和混乱挣扎的眼神,瞳孔微微放大,眼底布满了血丝。他像是无法再承受体内两股力量的剧烈撕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