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包扎完毕,打好最后一个结。她抬起头,目光正好对上老刀来不及完全掩饰的、带着一丝探究的眼神。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老刀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让眼神重新变得空洞茫然,甚至还虚弱地咳嗽了两声。
陈静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温和表情没有变,但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掠过,极快,像水底的暗流。她伸出手,不是探体温,而是用指尖,轻轻拂过老刀因为疼痛和紧张而渗出细汗的额头。
她的指尖带着药膏的凉意,但老刀却感到一种被冰冷爬行动物触碰的战栗。
“出汗了,”她轻声说,语气和刚才对苏婉说时一模一样,“有点低烧。看来炎症反应还是有的。”
她收回手,站起身,开始整理药箱。她没有再看老刀,也没有再说话。但老刀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了下来。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可能已经引起了她的警觉。这个女人的观察力敏锐得可怕。
陈静收拾好东西,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她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扫视整个洞穴,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仔细。她的视线缓缓掠过岩壁,掠过顶棚,掠过每一个角落,最后,又一次落在了东北角那片堆满杂物的阴影区。
她看了足足有十秒钟。然后,她迈开脚步,不是走向暗门,而是朝着那个角落走了过去。
老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苏婉依旧僵坐在石凳上,像失去了灵魂的玩偶,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
陈静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洞穴里回响,不疾不徐,却像鼓点一样敲在老刀的心上。她走到那堆破烂的箱子和帆布前,停下。她没有立刻动手翻找,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观察着。
老刀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个方向。他会发现那道缝隙吗?会发现帆布下的动静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陈静终于动了。她伸出手,不是去掀开帆布,而是用手指,轻轻抹过一只木箱盖子上的积尘。她的手指捻了捻灰尘,然后抬起手,对着光线看了看指尖。
老刀看不到她的表情。
接着,她弯下腰,似乎对箱子与岩壁接缝处的地面产生了兴趣。那里比较阴暗,但老刀确信,那个缝隙的位置就在那里。
陈静看了很久,然后,她做了一个让老刀意想不到的动作。她抬起脚,用鞋尖,在那片地面的石头上,轻轻碾了一下。动作很轻,像是要踩死一只看不见的虫子,或者,像是在测试地面的平整度。
然后,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可能沾上的灰尘,转身,迈着和来时一样平稳的步伐,走了回来。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去检查了一下卫生死角。
她径直走向暗门,没有再看老刀和苏婉一眼。
暗门滑开,又合上。洞穴里再次只剩下老刀,苏婉,和那永恒的水滴声。
老刀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陈静最后那个用鞋尖碾地的动作,是什么意思?警告?试探?还是她发现了什么,却故意不动声色?
他看向苏婉。药物似乎完全发挥了作用,她像一尊苍白的石雕,连呼吸都微弱得难以察觉。但老刀的目光,却再次落到了她身侧石凳的边缘。
在那粗糙的石面上,靠近她左手的位置,除了之前那两道平行的刻痕旁边,似乎多了一道更短、更浅的划痕。非常不起眼,像是无意识刮到的。
但老刀知道,那不是无意识。
三道刻痕。像是在记录什么。是在记录次数?还是在尝试着沟通?
而陈静鞋尖碾过的地方,是否也试图在抹去某种痕迹?
校准完成了。但被校准的物件内部,似乎产生了校准程序无法解释的、新的变量。洞穴里的空气,仿佛比之前更加粘稠,也更加危险了。沉默不再是屈服,更像是在积蓄力量。而那双在暗处观察的眼睛,似乎也变得更加难以捉摸。校准与反校准的无声较量,在每一个细微的角落,悄然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