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信使(1 / 2)

陆烬的脚步声消失在图书馆走廊尽头,留下苏婉一个人站在空旷的阅览区,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响的战鼓。“白玫瑰”三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她屏息凝神,等待着涟漪,或者……更深的沉寂。

他没有回头,没有停顿,甚至连一丝最微小的反应都没有。这究竟是高明的掩饰,还是彻底的漠然?苏婉无法判断。希望和绝望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神经。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走回特殊病区。每一步都感觉沉重无比,仿佛脚下的不是地板,而是即将碎裂的薄冰。她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同时也要为那一丝微弱的可能性做好准备。

接下来的两天,苏婉活在一种极致的煎熬里。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尤其是陆烬和陈静的动向。陆烬依旧如常,查房、开会、翻阅资料,神情淡漠,仿佛图书馆那一幕从未发生。而陈静,似乎也一切照旧,只是苏婉敏锐地感觉到,她那看似温和的目光背后,审视的意味更浓了,像一台不断校准的精密仪器,扫描着她最细微的变化。

这种表面的平静,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窒息。苏婉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与林默的交流变得更加谨慎,几乎完全依赖于护理日志上的隐晦编码。她将更多的信息压缩进那些看似枯燥的记录里,像是一个被困的间谍,用只有同伙能破解的密码向外传递着情报。

她记录着林默“偶然”出现的、与特定时间(如陆烬查房后)或特定外界刺激(如远处施工的噪音)相关的“生理参数波动”,暗示着可能的联系点。她详细描述自己调整护理细节(如按摩力度、擦拭频率)后林默“截然不同的放松状态”,试图勾勒出陈静控制手段的边界和可能的突破口。每一个词,她都反复斟酌,既要传递信息,又要确保在陈静看来,这只是一份尽职尽责、甚至略带过度解读的护理记录。

压力之下,苏婉的睡眠变得极差。她常常在深夜惊醒,耳边似乎总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或是陈静那带着精油香气的低语。她开始出现神经性的头痛,对光线和声音异常敏感。她知道自己正在透支,精神防线随时可能崩溃。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种无形的压力压垮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这天下午,苏婉按要求去行政楼送交一份需要陈静签字的采购申请单。陈静的办公室门关着,秘书告知她陈医生在开会,让她稍等。苏婉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这时,一个穿着后勤维修工制服、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推着一辆装满清洁用品的手推车走了过来,开始在走廊另一头擦拭消防栓。苏婉起初并未在意,直到那个男人慢慢擦拭到她附近,背对着她,似乎是在清理墙角的踢脚线。

就在苏婉低头继续揉按额角时,一个极其轻微、几乎被环境噪音掩盖的声音,像羽毛般飘进她的耳朵:

“周五,晚九点,废弃洗衣房。一个人。”

声音短促,低沉,带着刻意压抑的沙哑。说完,那个维修工便推着车,头也不回地走向走廊另一端,很快消失在拐角。

苏婉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刚才那一幕快得像幻觉,但那句话却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周五,晚九点,废弃洗衣房。一个人。

是陆烬!一定是他!他听到了“白玫瑰”,他做出了回应!他用这种极其隐蔽的方式,传递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巨大的狂喜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但随即被更强烈的警惕压了下去。这会不会是陷阱?陈静是否已经察觉,故意让陆烬来引她上钩?那个废弃的洗衣房,是否早已布好了罗网?

希望和恐惧再次激烈交锋。但苏婉知道,她没有选择。这是她被困以来,得到的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来自外部的明确信号。无论前方是生路还是陷阱,她都必须去闯一闯。

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深吸几口气,拿起申请单,走向秘书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拿到陈静的签字后,她面色如常地返回了特殊病区。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苏婉有生以来最漫长的等待。她既要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和焦虑,又要维持外表的平静,甚至要比平时更加“正常”,以免引起陈静或小满的怀疑。她仔细复盘着疗养院的布局,回忆着废弃洗衣房的位置——那是在主楼地下室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靠近锅炉房,平时很少有人去,确实是个秘密会面的理想地点。

她也开始为可能的陷阱做准备。她将那份藏着林枫照片和资料的档案袋副本(她之前冒险用手机拍下了关键页),以及记录着陈静异常行为和地下密室线索的日记本,藏在了看护室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如果这是个陷阱,她被捕或“被消失”,这些证据或许还有一丝重见天日的可能。

周五终于到了。白天显得格外漫长。苏婉像往常一样进行着护理工作,但每一个动作都感觉像是在慢放。她留意到,陈静今天似乎格外忙碌,频繁接打电话,进出办公室,神情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感。小满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几次在递送物品时差点出错。

这种异常的氛围,让苏婉更加确信,今晚注定不会平静。也许,陆烬选择这个时间,正是因为察觉到了某种变化。

晚上八点半,苏婉以需要去库房清点下周物资为由,离开了特殊病区。这是她提前想好的借口,库房也在主楼地下室,与洗衣房相距不远,不会显得太突兀。

主楼的地下室比特殊病区更加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老旧的日光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忽明忽暗,在空旷的走廊里投下摇曳的影子。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苏婉的心跳得像打鼓,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耳朵竖起来,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她按照记忆,拐过几个弯,终于看到了那扇标志着“洗衣房(停用)”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

她停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跟踪。然后,她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迅速将门在身后合上。

洗衣房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锅炉房传来的低沉轰鸣,和某种滴水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制造出诡异的回音。苏婉靠在门板上,屏住呼吸,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她能感觉到空气中漂浮着棉絮和洗涤剂的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