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连续下了七十二个小时。实验室里,林默站在巨大的白板前,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表仿佛组成了一座思维的迷宫,而他就被困在这迷宫的中央,找不到出口。
李锐的状态数据在屏幕上无声地滚动,每一条曲线都在平稳地下滑,那种精确的、无可挽回的下降趋势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持续地切割着林默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确定性。他的干预全部失败了——那些基于最前沿神经科学和认知心理学设计的方案,那些理论上无懈可击的干预模型,在现实面前苍白得可笑。
“为什么...”林默的声音在空荡的实验室里显得异常干涩。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杂乱无章,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精准与节制。咖啡杯散落在角落,其中一杯已经长了霉斑,显示主人已久未清理。
第三天深夜,监测系统发出轻微警报:李锐的心率变异度降至危险阈值以下。这是一种比情绪崩溃更可怕的征兆——意味着生命最基本的应激反应正在消失。
林默猛地站起来,又缓缓坐下。他的手指深深插入发间,眼镜被随意扔在桌上。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天才,而是一个被困在绝境中的普通人。
“所有方案都试过了...”他对着满墙的数据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所有理论都验证过了...为什么就是不行?”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公式,此刻它们像是一张张嘲讽的脸。他能够计算星系运行轨道,能够预测市场波动,能够破解最复杂的密码,却无法让一个人想要活下去。
这种无力感像潮水般涌来,淹没了他的理性堡垒。多年来建立起的认知体系开始出现裂痕,那些严丝合缝的逻辑模块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凌晨四点,雨声渐歇。林默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他的白衬衫沾着咖啡渍,头发凌乱,整个人笼罩在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中。
就在这彻底的崩溃边缘,某种奇异的变化开始发生。
也许是因为极度的疲惫降低了心理防御,也许是因为理性系统暂时宕机让其他感知方式得以浮现——林默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完全不合逻辑的念头:
“我一直在试图修复一台机器...但人不是机器。”
这个想法简单得近乎幼稚,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思维中的迷雾。他缓缓坐直身体,目光重新聚焦在白板上那些混乱的图表上。
“错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恍然大悟的震颤,“全部问错了问题...”
他站起来,近乎踉跄地走到白板前,猛地擦掉一大片公式,在空出的地方画了一个简单的圆。
“意义不是需要被找到的答案...”他的笔尖在圆内移动,“而是需要被创造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