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在靛蓝色的海面漂了十日,第十日午后,阿木突然指着前方大喊:“辰哥,你看!那岛是圆的!”
林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座岛屿浮在海天之间,轮廓圆润如满月,岛上的山峰倒映在近海的水面上,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像面巨大的铜镜。“是镜月岛,”他摸出赤珠送的海图,图上用银线标着这座岛,旁边写着“水映三世,镜照本心”,“传说岛上的‘回影泉’,能照见人心里最念的过往。”
竹筏靠岸时,岸边的沙滩是银白色的,踩上去竟不烫脚,反而带着微凉的潮气。几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人正坐在礁石上,手里捧着贝壳做的碗,碗里盛着清澈的泉水,边喝边望着海面,神情宁静得像水里的倒影。
一、月神祠的“守泉人”与禁忌
岛上的人见了林辰,并不惊讶,为首的老者站起身,长袍的下摆扫过沙滩,留下浅浅的印痕。“外来的客人,”老者的声音像泉水叮咚,“回影泉在月神祠后,但若心有执念,见了泉影会被困住,你们想清楚了?”
老者自称“月伯”,是镜月岛的“守泉人”,负责看管回影泉的禁忌。他引着两人穿过一片开满白色小花的树林,花瓣落在地上,像铺了层雪。“这是‘忘忧花’,”月伯说,“闻多了会忘了烦心事,但也会忘了最重要的人。”
林辰屏住呼吸,注意到树干上刻着些符号,像流水的波纹,又像某种文字。“这是‘水纹文’,”月伯抚摸着符号,“是我们岛的文字,记的都是与泉水有关的事——比如哪年泉眼堵了,哪年的泉水最清。”
月神祠是用白色岩石砌的,屋顶嵌着许多贝壳,阳光照上去,反射出细碎的光,像落了一地的星子。祠后的回影泉是个圆形的水潭,泉水碧绿如翡翠,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潭边立着块石碑,刻着“三不照”:不照未亡人,不照负心者,不照异乡魂。
“异乡魂为何不能照?”阿木忍不住问,话音刚落,潭水突然泛起涟漪,映出他的影子——影子里的他,正对着绿裙少女傻笑,手里还拿着那串沉香珠。阿木脸一红,赶紧转过头。
月伯叹了口气:“异乡人本就心系故土,照了泉影,只会更难割舍,最后困在岛上,成了‘望归人’。”他指着祠后的一片茅屋,“那些人,都是百年间被困住的异乡客,天天对着泉水发呆,忘了吃饭,忘了睡觉。”
林辰望着茅屋前的人影,他们的长袍都褪了色,头发胡子长得拖到地上,眼神空洞得像潭死水。他摸了摸怀里的药枕,想起母亲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发紧——若真照见母亲,自己会不会也成了望归人?
二、泉影里的“三重镜”
夜里,月伯却来敲他们的房门,手里捧着个贝壳灯:“你们若真想照泉,我倒有个法子。”他引着两人来到泉边,月光透过祠顶的天窗,正好落在泉面上,“月圆时的泉影,分‘过去镜’‘现在镜’‘未来镜’,用忘忧花的花蜜点在眼角,能只看一镜,不伤神智。”
林辰接过月伯递来的花蜜,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在了眼角。他蹲在泉边,刚低下头,泉面就浮起一层薄雾,雾气里渐渐浮出画面——那是他穿越前的实验室,父亲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他落在家里的保温杯,喊着“辰儿,忘了带水”,声音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是过去镜,”月伯在他身后轻声说,“别急着动,再看看。”
画面一转,是母亲坐在病床前,手里拿着他写的家书,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念到“等我回家”时,眼泪滴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林辰的喉咙像被堵住,想喊“娘”,却发不出声音,眼泪落在泉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画面瞬间碎了。
“该你了,阿木。”月伯把花蜜递给阿木。阿木点了花蜜,刚低头,就跳了起来:“是绿裙少女!她在种紫苏!”泉影里,绿裙少女正蹲在沉香林边,小心翼翼地把紫苏籽埋进土里,赤珠站在她身后,笑着递过水壶。
“是现在镜,”月伯点头,“能照见此刻你最念的人在做什么。”
林辰忽然想起什么,问:“能照未来镜吗?”月伯摇头:“未来镜最险,照见的未必是真的,反而会乱了心神。三十年前,有个中原的药商照了未来镜,见自己成了富翁,结果急着出海,船翻在了海里。”
林辰打消了念头,望着泉里渐渐散去的雾气,忽然明白——所谓回影泉,照的不是过去未来,而是人心里的执念。你越想什么,就越会看见什么,困住自己的从来不是泉影,而是不肯放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