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姐,苏先生让我来取金银花!”阿木的声音从坡上飘下来,他今天换了件靛蓝色的粗布褂子,肩上搭着个空药篓,走到溪边时,裤脚还沾着早上翻地的泥点。
青禾直起身,把择好的豌豆尖放进篮子:“晾在西厢房的竹架上呢,你自己去拿吧,记得用麻纸包好,别蹭上灰。”她顿了顿,又叮嘱,“周大夫要是问起浙贝母,就说我们准备好地了,等种苗一到就试种。”
阿木应着“知道啦”,脚步却没动,蹲在她身边看溪水:“这鱼真肥,等忙完这阵,我编个渔网,咱们来捞两条,给苏先生炖汤喝。”
青禾笑着拍了他一下:“就知道吃!苏先生说最近湿气重,得用薏米炖粥,鱼是发物,不许你捞。”她说着,眼里却漾着笑,看他懊恼地挠头,像看个没长大的孩子。
两人正说着,就见苏文轩背着药篓从山上下来,篓子里装着半篓新鲜的苍术,根茎粗壮,带着泥土的腥气。“山上的苍术长得不错,”他把药篓放在溪边的石头上,“阿木,把这几株品相好的挑出来,留给李婶——她那风湿老毛病,用苍术泡酒最管用。”
阿木赶紧应着,蹲下身帮着挑拣。青禾则去厨房烧水,准备把刚采的豌豆尖焯了,中午给大家做豌豆尖蛋花汤。
厨房的烟囱很快冒出烟来,淡淡的柴火气混着药圃的清香,在溪畔漫开。苏文轩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看着阿木认真挑拣药材的样子,又看了看厨房门口青禾忙碌的身影,嘴角噙着笑意——他想起三年前刚带青禾学医时,她连紫苏和薄荷都分不清,如今却能把药圃打理得井井有条,连药膳都做得有模有样。
“阿木,”苏文轩突然开口,“下个月让青禾跟着去县城药铺坐诊吧,她的脉诊练得差不多了,该实践实践。”
阿木手里的动作一顿,眼睛亮起来:“真的?那太好了!青禾姐肯定高兴!”他说着,声音都拔高了些,引得厨房门口的青禾探出头来:“你们说什么呢?”
苏文轩扬声道:“说让你下个月去县城坐诊,敢不敢?”
青禾手里的锅铲停在半空,脸颊微微发烫:“我……我怕不行吧?万一诊错了怎么办?”
“有周大夫在旁边看着呢,怕什么?”阿木抢着说,“你上次给王奶奶诊的脉多准,她说你比县太爷请来的大夫还细心!”
青禾咬了咬唇,看了看苏文轩鼓励的眼神,又看了看阿木期待的脸,终于点了点头:“那……我试试?”
厨房里的水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像在为她的决定欢呼。青禾赶紧把豌豆尖倒进锅里,沸水瞬间裹住了嫩绿的菜叶,清香瞬间漫了出来,和药圃的苍术、金银花香气缠在一起,成了独属于这里的味道。
中午吃饭时,三人坐在屋檐下的石桌旁。桌上摆着豌豆尖蛋花汤、苍术炖鸡(苏文轩特意加了去腥的陈皮),还有阿木早上蒸的杂粮馒头。
“尝尝这鸡,”苏文轩给青禾夹了块鸡腿,“苍术能祛湿,你最近总说膝盖发凉,多吃点。”
青禾刚要道谢,就见阿木夹了块鸡翅放进她碗里:“这个嫩,适合你。”他自己则拿起一个馒头,就着汤大口吃着,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她,像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高兴。
青禾心里暖暖的,小口喝着汤,豌豆尖的清甜混着鸡汤的醇厚,熨帖得胃里舒服极了。她想起刚来时,自己连药碾子都转不动,是苏文轩一点点教她认药、碾药;想起阿木为了帮她采悬崖上的灵芝,差点摔下去,回来时胳膊上划了好长一道口子,却笑着说“这点伤算啥”。
“对了,”苏文轩擦了擦嘴,“下午我要去邻村出诊,阿木跟我去,青禾你在家守着药圃,顺便把晒干的连翘打包好,明天要给镇上的药铺送过去。”
“好。”青禾应着,心里却有些期待下个月的县城之行——她想象着自己坐在药铺的柜台后,像苏文轩那样认真地为病人诊脉,像周大夫那样耐心地解释药方,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筷子。
阿木看出她的紧张,低声说:“别怕,到时候我陪你去,周大夫要是为难你,我就……我就帮你怼回去!”他说着,还挥了挥拳头,逗得青禾笑出了声。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石桌上,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近。药圃里的当归苗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是在点头应和。青禾知道,属于她的新的篇章,就像这渐渐升高的日头,正一点点铺展开来,温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