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透,青禾就跟着苏文轩往县城赶。她穿着一身新做的月白布裙,裙摆绣着几株简单的药草图案,是阿木托镇上的绣娘赶制的。手里提着的药箱沉甸甸的,里面装着常用的诊具和几包应急的药材,手指攥着箱柄,微微有些出汗。
“别紧张,”苏文轩骑着驴走在旁边,看出她的局促,温和地说,“周大夫脾气好,会帮你盯着的。实在诊不准,就说需要斟酌,我在旁边呢。”
青禾点点头,脚步却还是有些发沉。阿木本来要跟着来,被她劝回去守药圃了,临走时他塞给她一个布包,说是“定心丸”,她打开一看,是用红纸包着的几块桂花糕,上面还压着一张小纸条,歪歪扭扭写着:“别慌,你超厉害。”
县城的药铺在主街中段,“回春堂”三个字的匾额在晨光里泛着光。周大夫已经等在门口,见他们来,笑着拱手:“青禾姑娘来了?快进来,今早正好有几个轻症病人,适合你练练手。”
药铺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柜台后整齐地码着药柜,每个抽屉上都贴着药材名称,标签是用毛笔写的,字迹工整。青禾跟着周大夫走到里间的诊桌后坐下,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第一个病人是位老太太,捂着心口说胸闷。青禾深吸一口气,按照苏文轩教的方法,指尖搭上老太太的手腕,感受着脉搏的跳动——脉细而弱,是气血不足的征兆。她定了定神,问:“您是不是总觉得没力气,晚上睡不好?”
老太太愣了一下,点头说:“是啊姑娘,你咋知道?”
青禾心里一喜,又问了几句饮食起居,然后在纸上写下药方:“您这是气血两虚,我给您开个补气血的方子,回去用黄芪、当归炖鸡汤,喝上半个月就好了。”
周大夫在一旁听着,等老太太走后,笑着点头:“脉诊准,问诊细,不错。记住,对老人要多问几句家常,她们有时候不好意思说全症状。”
青禾红着脸点头,刚放下笔,第二个病人就来了——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发烧咳嗽,脸蛋烧得通红。青禾想起阿木小时候发烧,苏文轩用薄荷和金银花煮水给他擦身降温,便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舌尖红,苔薄黄,是风热感冒的症状。
“孩子是不是总喊嗓子疼?”她问孩子的母亲。
“对对!昨晚哭着说喉咙像有沙子卡着。”
青禾写下药方,加了些利咽的桔梗和牛蒡子,又叮嘱:“煮药时放两颗冰糖,孩子爱喝。”
孩子母亲连声道谢,抱着孩子走了。周大夫赞许道:“考虑得周到,儿科用药要兼顾口感,不然孩子不喝,药效再好也没用。”
一上午下来,青禾看了七个病人,有头疼的、腹泻的、关节疼的,虽然偶尔需要周大夫补充几句,但大多能独立完成诊断。中午休息时,苏文轩提着食盒进来,里面是阿木做的菜:炒青菜、鸡蛋羹,还有一碗当归黄芪汤。
“阿木说你肯定紧张得没胃口,特意多放了点姜,暖身子。”苏文轩把汤碗推给她。
青禾喝着汤,心里暖暖的。下午的病人里有个年轻媳妇,说月经不调。青禾诊脉后,发现是肝郁气滞,想起苏文轩说过,年轻姑娘容易因为烦心事影响身体,便轻声问:“最近是不是总生气?”
媳妇眼圈一红,说和婆家闹了点别扭,憋了一肚子气。青禾写下疏肝理气的方子,又劝了几句:“气大伤肝,有事多跟家里人说说,别憋在心里。”
等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夕阳已经斜照进药铺。周大夫结算今天的诊费,递给青禾一小串铜钱:“这是你的诊金,第一次坐诊,得有个彩头。”
青禾捏着沉甸甸的铜钱,心里又羞又喜。走出药铺时,县城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苏文轩牵着驴,她提着药箱跟在旁边,晚风带着街边小吃的香气飘过来。
“怎么样?没你想的那么难吧?”苏文轩问。
青禾点头,又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阿木给的桂花糕,递给他一块:“阿木做的,你尝尝。”
两人并肩走着,驴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得得”的声响。青禾看着手里的铜钱,又看了看天边的晚霞,突然觉得,原来自己也能像苏先生和周大夫一样,用学到的本事帮到人,这种感觉,比药圃里的花开还要让人欢喜。
回到村里时,阿木正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看到他们回来,老远就跑过来:“青禾姐,怎么样?没被周大夫骂吧?”
青禾举起手里的铜钱,笑着晃了晃:“不仅没骂,还给了诊金呢!”
阿木眼睛一亮,一把抢过铜钱串,哗啦啦数起来:“哇!这么多!今晚我给你做红烧鱼庆祝!”
苏文轩看着两个年轻人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温柔——药香里的成长,比任何药方都更能滋养人心。
阿木的红烧鱼炖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酱香混着鱼的鲜气从厨房飘出来,勾得人直咽口水。青禾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手里摩挲着那串铜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钱串上,闪着细碎的光。
“青禾姐,你看我给你编的这个!”阿木从屋里跑出来,手里举着个竹编的小篮子,篮沿缠着红绳,“以后你去县城坐诊,就用它装药方和诊具,比那个木盒子轻便。”
篮子编得精巧,竹条光滑无刺,红绳在阳光下格外显眼。青禾接过来,轻轻放在腿上,指尖划过细密的纹路:“你手真巧,这得编多久?”
“也就大半夜吧,”阿木挠挠头,嘿嘿笑,“想着你明天还要去县城,赶工编出来的,要是不结实,我再重新编一个。”
“结实着呢。”青禾把铜钱串放进篮子里,大小正合适,“谢谢你,阿木。”
“谢啥,”阿木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你能去县城坐诊,比啥都强。对了,今天周大夫没说你啥吧?我早上听王婶说,县城里的大夫可严了。”
“没说啥,还夸我呢。”青禾笑着把上午看诊的事捡要紧的说了说,说到给孩子开带冰糖的药方时,阿木拍着大腿笑:“这招好!我小时候就爱喝带糖的药,不然宁死不喝。”
正说着,苏文轩背着药篓从外面回来,篓子里装着刚采的五味子。“今天去后山采了些,晒干了能入药,也能泡酒。”他把药篓放在墙角,“青禾,明天去县城带点五味子,周大夫上次说想要。”
“好。”青禾起身帮忙把五味子倒在竹匾里摊开,“周大夫今天还问起你呢,说你配的‘风寒散’效果好,想跟你讨个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