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盐滩上亮起了成片的渔火。林辰和弟子们借着灯光整理草叶标本,小陈忽然指着草叶下的泥土:“林伯,您看!”
泥土里竟钻出了几只小螃蟹,举着螯钳在草叶间爬来爬去,留下细密的脚印。“连蟹子都来了。”小陈惊喜道,“说明这土真的变好了!”
林辰望着远处的渔火,那里传来孩子们的歌声,是小陈教他们唱的终南药草歌,只是歌词改成了“跨域草,抗盐碱,盐滩上面把家安;绿叶片,挡浪尖,渔民伯伯笑开颜……”
他忽然想起沈砚笔记里的一句话:“草木的根,从来都扎在人心最软的地方。”
三个月后,盐滩上长出了成片的跨域草,银绿色的叶片在海风里起伏,像翻滚的绿浪。更奇的是,草甸周围的盐碱地渐渐淡化,竟长出了芦苇和马兰头,引来成群的海鸟栖息。渔户们在草甸边缘开垦出小块农田,种下的耐盐稻子竟结出了饱满的谷粒,煮出的米饭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青禾派来的官吏在盐滩边立了块碑,上书“东海药草司”,碑旁还刻着一行小字:“草木无言,润泽有声。”揭牌那天,瞎眼老婆婆摸遍了碑上的字,又将孙儿的小布鞋放在碑前,说:“你看,盐滩真的长出草了,你娘再也不用怕风暴了。”
林辰站在碑旁,看着小陈教渔户们采收草籽。草籽比终南的更饱满,外壳泛着银白的光泽,像裹了层海盐的结晶。“这些种子得送到南海去试试,”小陈捧着草籽笑道,“听说那里的红树林常被台风毁坏,说不定咱们的草能帮上忙。”
林辰点了点头,目光望向海天相接处。远处的帆船上,渔户们正将晒干的草叶装船,这些草叶既能当药材,又能当饲料,还能扎成草绳加固船帆。海风拂过草甸,带着草木与海盐交织的气息,像一首新的歌谣。
离开东海前,瞎眼老婆婆送来一篮用跨域草籽做的饼,饼上印着草叶的图案。“带着路上吃,”老婆婆摸索着把饼塞进林辰手里,“这草啊,是带着福气来的。”
马车驶离盐滩时,渔户们都来送行,孩子们举着用草叶编的小船,跟着马车跑了老远。林辰回头望去,银绿色的草甸在阳光下闪着光,像给盐滩系上了条翡翠腰带,而那株随他们而来的同源草,被移栽在碑旁,叶片上的蓝绿光与海光交相辉映,竟生出种海天一色的壮阔。
他忽然明白,沈砚说的“照遍戈壁”,其实是照遍所有需要希望的土地——无论是戈壁的沙、断碑滩的冰、还是东海的盐,只要有种子落地,有人心守护,就没有长不出草的地方。
车过江南时,恰逢梅雨季节。雨丝打在车篷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唱着古老的歌谣。林辰从行囊里取出《异域药草录》,在新的一页写下:“东海之草,银绿如铠,能抗盐碱,能护堤岸。草木之性,随境而变,唯初心不改。”
笔尖划过纸页的瞬间,仿佛有海风从纸上掠过,带着草叶的清香与海盐的咸涩,漫向更远的南海,漫向所有等待绿意的角落。而那些被草籽点亮的土地,那些守护过草籽的人,终将在时光里,与草木一起,生生不息,岁岁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