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带着潮湿的凉,百草谷的药田沉浸在墨色里,只有新搭的紫菀架上,挂着几盏防风灯,昏黄的光透过薄纱,在苗叶上投下细碎的影。周小满正蹲在架下,借着灯光记录新苗的生长数据,账册上“新土配方”那页刚画完向上的箭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
“谁?”她猛地抬头,手里的炭笔在账册上划出道歪线。
风穿过竹架,发出呜呜的声,像有人在暗处磨牙。周小满握紧账册站起身,灯影里突然晃过几个黑影,动作快得像掠过草尖的夜枭,手里的短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不好!”她转身就往学堂跑,刚跑出两步,就被条黑影拦住去路。那人蒙着脸,只露出双淬了冰的眼,伸手就要抢她怀里的账册——那里面记着新土配方的关键数据,是三地药农半年的心血。
“休想!”周小满把账册往怀里一揣,抬脚踢向对方的膝盖,这是赵墩子的孙子教她的防身术。黑影没想到个小姑娘有这身手,踉跄着退了半步,周小满趁机钻进竹架的缝隙,像条泥鳅似的往深处钻。
紫菀的藤蔓缠住了她的衣角,新苗的叶片刮过脸颊,带着潮湿的气。她听见身后传来刀剑劈砍竹架的脆响,防风灯被打落在地,火苗舔着干燥的藤蔓,很快燃起一小片火。
“阿古拉山!苏文!”她扯着嗓子喊,声音在夜雾里打颤,“有贼!”
黑影显然不想恋战,砍倒几株壮苗后,开始疯狂撕扯账册——他们要毁掉新土配方的记录。周小满看着被撕碎的纸页飘在火里,心疼得眼眶发烫,忽然想起林爷爷说的“账册记在心里,比纸页更牢”,猛地咬破舌尖,借着痛感记住最后几个关键数值。
“这边!”阿古拉山的吼声从东边传来,伴随着马蹄踏碎石板的响。他带着几个草原牧民赶来了,手里的弯刀在火光里划出银弧,牧民们的套马绳像长蛇般甩出,缠住了两个黑影的腿。
苏文则带着江南的伙计从西边包抄,他们手里的竹箫里藏着短箭,“咻”地射向黑影的手腕,专卸兵器。“保护账册!”苏文的声音里带着急,他看见周小满怀里的账册边角已被火星燎焦,“往火塘跑,那里有老账本做佐证!”
周小满钻进学堂时,林辰正披着外衣翻看旧账册。听见动静,老人迅速把新配方的备份塞进《三地春信账》的夹层,又将这本百年老账藏进火塘的夹层里——那里是学堂最隐秘的地方,只有历代守账人知道。
“他们要配方。”周小满喘着气,脸上沾着泥和草屑,账册被她护得严严实实,“撕了大半页,还好关键的记在脑子里了。”
林辰点点头,从墙角抄起根铁火钳:“是觊觎三地药田的奸商,去年就听说有人在草原偷挖沙棘苗,没想到敢闯谷里来。”他往火塘里添了根柴,火星溅起,映得老人的眼亮得像星,“别怕,账在人在,人在配方在。”
黑影撞开学堂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老人拄着火钳站在火塘边,小姑娘死死抱着账册挡在前面,火塘里的老账册正透着隐约的光,像头蛰伏的兽。
“把配方交出来,饶你们不死。”领头的黑影声音嘶哑,手里的刀指着周小满。
林辰忽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学堂里回荡:“你们可知这账册上记着什么?不只是配方,还有三地人用血汗换来的信任。三十年前,有人想垄断草原的沙棘,是江南的船运来薄荷制衡;二十年前,江南的药田闹虫灾,是谷里的瓢虫救了急。这配方是三地合心的果,你们偷得走纸页,偷不走人心。”
黑影被说得一愣,趁这功夫,阿古拉山的套马绳已经甩进门,缠住了领头人的腰。苏文的短箭紧随其后,精准地射中刀鞘,“哐当”一声,短刀掉在地上。
牧民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江南的伙计举着火把围了上来,火光里,黑影的脸白得像纸。周小满看着被擒的黑影,忽然想起账册上“人心齐,泰山移”的批注,原来这不是空话——草原的勇、江南的智、谷里的韧,合在一起,真的能挡住最黑的夜。
天快亮时,火被扑灭了。被砍倒的苗旁,新土配方的备份从《三地春信账》里取了出来,纸页泛黄却完好。周小满蹲在地上,用炭笔补记昨夜的事,账册上多了行字:“谷雨夜,有贼袭,三地合力退之,证同心者无惧。”
林辰看着补好的账页,又望向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新苗在晨露里挺直了腰,被烧焦的藤蔓旁,正冒出小小的新芽。他知道,这暗夜的突袭不是结束,就像三地的联结不会被刀砍断,只要账册还在,人心还在,新的配方、新的苗、新的希望,就会像这春芽一样,顶破所有阴霾,向着光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