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马蹄声,阿古拉其骑着匹白马奔来,马背上搭着个羊皮袋,袋口飘出淡淡的酒香。“俺们的紫菀都开成海了!”她翻身下马,把羊皮袋往石桌上一放,“这酒是用沙棘花和马奶酿的,牧民们说比清水管用!”
周丫凑过去闻了闻,酒香里混着沙棘的酸,忍不住皱鼻子:“会不会把花喝醉呀?”
“才不会,”阿古拉其笑着拧开袋口,往手心倒了点,轻轻洒在最近的花苞上,“你看,它都在发抖呢,是高兴的!”
果然,花苞在酒香里轻轻颤了颤,像只被惊动的小蝶。林辰笑着摇头,却也任由她折腾——草原的法子,有时带着股野趣,偏偏很管用。
春杏的船也到了,这次她带来了江南的“引蜂箱”,竹编的箱子里爬满了金黄的蜜蜂。“老掌柜说,紫菀花得靠蜜蜂传粉,这些是特意养的‘三色蜂’,能认三地的花香。”她把蜂箱摆在架下,掀开盖子,蜜蜂嗡地一下飞出来,绕着花苞打旋,像在辨认老朋友。
孩子们立刻围过来看热闹,赵墩子举着个竹筛,说要帮蜜蜂挡挡风雨;周丫则把阿古拉其带来的沙棘蜜抹在花瓣上,引得蜜蜂更欢了。阿古拉其蹲在蜂箱旁,用西域文在箱壁上画了只小羊,说“让蜜蜂也认识草原的朋友”。
花开得比预想中更快。第二天清晨,林辰刚推开窗,就被满架的紫惊得说不出话——昨夜的风像位信使,吹开了大半的花,淡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把竹架遮得严严实实,连阳光都只能透过缝隙洒下碎金。
“开了!全开了!”周丫的欢呼声从架下传来,她穿着新做的蓝布裙,正踮着脚给最高处的花系红绳,裙摆扫过架下的茉莉,带起一阵香风。
赵墩子扛着梯子跑来,梯子上绑着个小竹篮:“俺要摘朵最大的,给阿古拉其当发簪!”他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地掐下朵碗口大的花,花瓣边缘带着圈浅粉,正是“粉边1号”的花。
阿古拉其接过花,别在辫子里,转身往草原的马队跑去:“俺要让牧民们看看,谷里的花比草原的还美!”马队的骆驼早已备好,驼背上铺着绣满紫菀花的羊毛毡,是阿古拉其连夜赶制的,要把谷里的花潮带回草原。
春杏指挥着伙计往船上搬花:“这些送苏婉堂,老掌柜说要摆在堂前,让江南的人都知道,三地合种的紫菀能开得这么好。”她还特意选了些带着花苞的枝子,“让它们在船上接着开,一路开到江南去。”
花潮里渐渐热闹起来。药农们忙着采花制茶,说紫菀花茶能安神;孩子们则在架下铺起羊毛毡,摆上沙棘酱、桂花糕,说是要办“赏花宴”;李药师带着老人们坐在凉棚下,看着满架的花,念叨着“云卿先生要是能看见,该多高兴”。
林辰坐在架下的羊毛毡上,手里捧着《春生记》,账册上的字迹已被花影染成淡紫。他翻到最后一页,画了片无边无际的紫菀花海,花海中间有座竹架,架上系着红、蓝、黄三色绳结,绳结的末端,分别连着草原的蒙古包、江南的乌篷船、谷里的学堂。
“林先生,”周丫端着杯紫菀花茶走过来,茶水里飘着片粉边花瓣,“您看这茶,像不像把春天泡在里面了?”
林辰接过茶杯,茶香混着花香漫进肺腑,忽然觉得这花潮不止漫过了百草谷,更漫过了草原的沙、江南的水,漫过了三地人的心。那些曾经的账册、绳结、约定,此刻都开成了花,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说:看啊,我们真的长在了一起。
远处,阿古拉其的马队出发了,驼铃在花潮里叮咚作响,辫子里的紫菀花随着马蹄轻晃;春杏的船也扬帆了,船头摆着的紫菀花迎着风,花瓣舒展得像要飞;赵墩子和周丫还在架下追逐,笑声惊起一群蜜蜂,在花海中划出金色的弧线。
林辰望着这一切,在《春生记》的最后一行写下:
“一花引来万花开,一地春连三地春。”
风穿过紫菀架,带着满架的花香,吹向草原,吹向江南,吹向所有种着“三色籽”的土地。他知道,这花潮不会停,就像三地的联结不会断,今年开在谷里,明年就会开在草原的蒙古包旁,开在江南的水巷边,开在每片需要暖、需要盼、需要联结的土地上,把“三地合”的故事,开成永不凋谢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