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盐是塞北特有的盐矿,因含氧化铁而呈红色,味咸而温。林辰想起《本草纲目》里说红盐“明目,止痛”,或许真能代替朱砂。他取来红盐,研成粉末,与喉症丸的药材混合,搓成小丸,果然能成型。
“试试这个,”他递给个失声的牧民,“含在嘴里,慢慢化。”
牧民半信半疑地含了颗,片刻后,竟能发出沙哑的声音:“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消息传开,牧民们更信服了。沈念在一旁帮着搓药丸,红盐粉沾了满手,像涂了层胭脂。“林辰哥,这红盐比朱砂好用,还不花钱!”
“是牧民们自己的智慧,”林辰笑着说,“我们只是帮他们发现了。”他想起梦里的“因地制宜”,突然觉得,所谓“医者”,不过是帮当地人找到属于他们的“药”——江南用荷叶,岭南用青蒿,塞北用红盐,本就没有高低之分。
雪下起来时,药铺的炉火正旺,锅里煮着驱寒的羊肉汤,放了当归、生姜,香气能飘出半里地。牧民们围在炉边,喝着汤,听吴郎中讲江南的药市,讲岭南的瘴谷,讲百草谷的七叶一枝花。
“先生们什么时候走?”穿红衣的姑娘问,手里还在搓着喉症丸。
林辰望着窗外的雪,雪片大而密,把草原盖得白茫茫一片。“等雪化了,”他说,“等教你们认出更多的药,等这鼎足找到新的线索。”
他从怀里掏出那枚三足鼎的残片,在炉火的映照下,绿锈下的花纹隐隐发亮,与“宸”字玉拼合处,似乎又多了道新的纹路——像塞北的麻黄茎,又像沙漠里的胡杨枝。
“这鼎足的花纹,是不是在指引我们找剩下的部分?”沈念凑过来看,眼睛瞪得溜圆。
阿默用剑鞘轻轻敲了敲鼎足:“或许吧。它带我们从江南到岭南,再到塞北,总有一天,能凑齐完整的百草鼎。”
炉火噼啪作响,映着每个人的脸,暖融融的。林辰突然觉得,塞北的雪虽冷,却也像江南的雨、岭南的雾一样,在养着什么——养着麻黄的劲,养着红盐的温,也养着一颗颗在风雪里靠得更近的心。
开春时,塞北的雪渐渐化了,草原露出斑驳的绿。林辰他们教牧民种的麻黄和沙棘发了芽,药铺前的空地上,孩子们在学画药草图,红衣姑娘带着女人们熬喉症丸,日子像刚化冻的河水,慢慢淌得热闹起来。
影夫人派人送来封信,说京城的七皇子得了场怪病,浑身乏力,太医院的方子都不管用,盼林辰能回去看看。
“七皇子病了?”林辰心里一紧,想起他体内的铅毒,“难道是铅毒复发了?”
吴郎中接过信,眉头皱了起来:“信里说‘症状似铅毒,却查不出铅痕’,怕是比铅毒更麻烦。”
阿默将鼎足小心地放进木箱:“那我们得赶紧回京城。七皇子待我们不薄,不能不管。”
沈念抱着他的药草图,眼圈红红的:“那这些牧民怎么办?他们刚学会认麻黄……”
“我留下。”红衣姑娘突然开口,她叫其其格,是草原上最聪明的姑娘,已经能独立开方子了,“我会教他们继续种药、制药,等先生们回来。”
牧民们也纷纷说:“先生们放心走,我们会看好药铺,等你们带好消息回来!”
离开塞北的那天,牧民们牵来最好的马,其其格送了袋炒好的沙棘果,说是“路上解渴”。林辰把喉症丸的方子留给她,又教了辨别“狼毒”(草原上的毒草,长得像沙葱)的法子,反复叮嘱:“狼毒有大毒,千万别弄错了。”
其其格笑着点头:“记住了!就像您说的,认药要用心,不能光看模样。”
马队行出很远,回头望去,塞北的药铺还立在草原上,像个小小的灯塔,药幡在风里飘得很远。沈念突然哼起了其其格教的草原小调,调子苍凉却有力,像麻黄的茎,直挺挺地往天上长。
“这小调真好听。”沈念说,“比江南的曲子有劲儿。”
“是啊,”林辰望着远方,心里想着京城的七皇子,想着百草鼎的残片,“每个地方的声音,都有它自己的劲儿。”
阿默勒住马,归一剑的剑穗在风中轻晃:“前面就是官道了,往南走,不出一月就能到京城。”
林辰摸了摸怀里的鼎足,花纹似乎又清晰了些,像在说:快了,快到了。
他知道,京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那里有太医院的药方,有七皇子的病,或许还有百草鼎剩下的残片,有药宗最后的秘密。
但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带着塞北的麻黄、岭南的青蒿、江南的荷叶,带着牧民的马奶酒、孩子们的药草图,带着两世的记忆和一颗医者的心。
马队踏着新绿的草原,向着京城的方向,慢慢驶去。风里的沙味淡了,隐约能闻到远处的花香,像江南的梅,又像塞北的沙棘,混在一起,酿出比任何药香都绵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