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了点甘草调和,”林辰笑着说,“治病的药,不一定非要苦得让人怕。”他想起吴郎中内人的话,“药是救人的,不是吓唬人的。”
到了傍晚,喝了药的孩子果然退了烧,不再发抖。陈管事杀了只鸡,用椰汁炖了,给孩子们补身子。林辰站在吊脚楼的栏杆边,看夕阳把河面染成金红,远处的榕树像把撑开的绿伞,遮住了半座山。
“影夫人信里说的药宗旧迹,在哪?”阿默走过来,归一剑上的水珠滴在木板上,晕出小小的圈。
陈管事指了指对岸的青山:“就在那‘瘴谷’里,据说有个山洞,洞口刻着药宗的符号。只是谷里瘴气太重,没人敢进。”
林辰望着那片朦胧的山影,突然觉得怀里的“宸”字玉微微发烫,像在呼应着什么。他想起林文渊手记里的话:“百草鼎现,瘴气自散。”
“明天去看看,”他轻声道,“带着青蒿和并蒂花,或许能闯一闯。”
瘴谷的入口比想象中更隐蔽,藏在一片密不透风的竹林后,洞口爬满了青藤,藤叶间隐约能看见刻痕——正是药宗特有的“草叶纹”,与林辰药囊里的玉符纹路一致。
“这符号,和‘宸’字玉上的一样!”沈念扒开藤叶,手指抚过粗糙的石壁,“林辰哥,里面会不会有百草鼎?”
林辰将青蒿叶揉碎,分给众人:“闻着这个,能防瘴气。阿默,你走前面,我断后。”
山洞里很暗,阿默点燃火把,火光舔着洞壁,照出一排排壁画。画的是古人采药、炼药的场景,最后一幅画着个三足鼎,鼎下燃着火焰,鼎里飘出的烟雾化作祥云,笼罩着一片谷地。
“这就是百草鼎!”林辰的心跳漏了一拍,壁画上的鼎与林文渊手记里的插图分毫不差,“你看鼎耳上的花纹,和并蒂花的纹路一样!”
阿默举着火把往前走,突然停住脚步:“前面有东西。”
火光尽头,果然立着个半人高的铜鼎,鼎身覆盖着绿锈,三足却依旧稳当,鼎口刻着“药济苍生”四个字,正是壁画上的百草鼎!
“真的找到了!”沈念兴奋地跑过去,刚要伸手碰鼎,却被一股腥气呛得后退——鼎下的灰烬里,竟盘着条碗口粗的蟒蛇,鳞片在火光里泛着青幽的光。
“是‘莽山烙铁头’!”陈管事脸色发白,“岭南最毒的蛇!”
蟒蛇被火光惊动,猛地抬起头,吐着分叉的信子,眼看就要扑过来。阿默拔剑的瞬间,林辰突然想起吴郎中说的“以药驱蛇”,赶紧掏出并蒂花的瓷瓶,拔开塞子——经过炮制的药香混着雄黄味,竟让蟒蛇动作一滞。
“这花的气味能克它!”林辰大喊,阿默趁机挥剑斩断了蟒蛇的七寸。蛇身抽搐着倒下,林辰走上前,见蛇头旁的灰烬里,埋着块残破的竹简,上面写着“百草鼎煮药,需用并蒂花为引,合青蒿、金鸡纳,可解瘴气之毒”。
“原来如此,”林辰拿起竹简,“药宗早就知道瘴气的治法。”他看向百草鼎,鼎腹里还残留着黑色的药渣,“这鼎不是炼丹炉,是熬药的釜,用它煮的药,能解瘴气。”
阿默用剑拨开灰烬,发现鼎下有个凹槽,正好能放下并蒂花的瓷瓶。“看来得用这鼎和并蒂花,才能彻底驱散瘴谷的毒。”
沈念捡起块鼎上的绿锈,突然道:“这锈是不是也能入药?就像苏州的百草霜。”
林辰眼睛一亮——绿锈是铜氧化形成的,在现代叫“碱式碳酸铜”,有抑菌作用。“能!”他笑着说,“这叫‘铜青’,能治恶疮,比蜀冈石还管用。”
用百草鼎熬药时,整个瘴谷都飘着奇异的香气。并蒂花的绛红、青蒿的青绿、金鸡纳的棕黄,在鼎中翻滚成琥珀色的汤,蒸汽升腾着,竟让洞口的瘴气渐渐消散,露出后面的阳光。
“真的散了!”陈管事指着洞口,那里已能看见外面的竹林,“林先生,您真是活菩萨!”
林辰将药汤装进陶罐,笑着说:“不是我,是药宗的智慧,是这鼎,是这花,也是我们带的青蒿。”他想起两世的知识,突然明白,所谓“传承”,就是把古人的经验、今人的探索,甚至大自然的馈赠,都融在一起,熬成一服能救人的药。
离开瘴谷时,他们带走了百草鼎的三足之一(太重,无法全带走),鼎足上的花纹正好能与“宸”字玉拼合,算是找到了药宗的信物。陈管事要留他们在岭南多住些日子,林辰却摇了摇头。
“影夫人的信里说,塞北也需要懂治风寒的先生,”他拍了拍药箱,里面装着铜青、并蒂花,还有岭南的新药材,“我们得继续往前走。”
沈念趴在船头,看岭南的山渐渐远去,突然问:“林辰哥,我们什么时候回百草谷?我想雪团了。”
林辰望着水面上的云影,笑了:“等把药香带到塞北,等这鼎足找到剩下的部分,等你们都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先生,我们就回去。”
阿默将三足鼎放在船尾,归一剑靠在旁边,剑穗的珍珠映着鼎上的绿锈,像颗凝结的露珠。船行渐远,岭南的荷香被风送了很远,混着药箱里的气息,酿出比蜜还醇的味道。
林辰知道,这路没有尽头。
但只要药鼎还在,药花还开,身边的人还在,两世的记忆就不算漂泊,医者的脚步就不算孤单。
船桨轻摇,载着满船的药香和希望,向着塞北的方向,慢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