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砚连连点头,在本子上记下:“水土相和……说得好!难怪七皇子总说,民间的方子比宫里的鲜活,因为连着土地和人心。”
沈念端来晚饭,是扬州的“药粥”:紫苏叶煮粳米,加了几颗枇杷果,是吴郎中教的做法,说是“安神养胃”。赵砚喝了两口,眼睛一亮:“比太医院的‘莲子羹’还爽口!回去我要教御膳房做!”
“可别,”林辰笑着摆手,“这粥的妙处,在扬州的水和新摘的紫苏,到了京城,怕是变味了。”
阿默正在给马喂草料,闻言接口:“就像百草谷的七叶一枝花,移到京城就长不好,因为离不了终南山的雪水。”
赵砚若有所思:“看来药和人一样,都有故土情结。”他从行囊里掏出本《新修本草》,“这是七皇子让我带来的,说是唐朝的药书,里面记载了不少西域的药材,或许能和你们的民间方子互补。”
林辰接过书,泛黄的纸页上印着古朴的药图,其中一页画着“安息香”,旁边写着“能通窍,治中风昏迷”。他想起吴郎中说的“火熨法”,突然道:“若用安息香熏鼻,再配合‘火熨’,治溺水昏迷是不是更好?”
赵砚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古书说‘香能醒神’,火能散寒,两者结合,效果肯定翻倍!”
吴郎中捋着胡须笑:“这就是‘新老相济’了。老方子像陈年的酒,新法子像刚开的花,掺在一起,才够味。”
窗外的月光落在药柜上,把那些熟悉的药名照得清晰:紫苏、薄荷、七叶一枝花……林辰看着赵砚认真记录的侧脸,突然觉得,无论是太医院的学士,还是民间的郎中,无论是唐朝的药书,还是今天的药粥,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生”的希望。
赵砚在扬州待了半月,每天跟着林辰他们出诊、认药、熬膏,把民间的方子记了满满三大本。临走前,他非要留下太医院的“金针谱”,说是“以方换方”。
“这可太贵重了。”林辰推辞。
“不贵重,”赵砚认真道,“七皇子说,医术不该藏着掖着。您教我们民间的法子,我们送您金针谱,这样才能让更多人受益。”他顿了顿,又道,“对了,七皇子还说,等您有空回京城,他要请您去太医院讲学,让那些学生也听听‘药舟渡人’的故事。”
林辰笑着点头,心里却明白,自己大概不会常去京城了。扬州的药铺、苏州的学堂、杭州的药舟,还有百草谷的药圃,这些地方像串起来的珠子,每一颗都系着他的牵挂。
送赵砚去码头时,运河上的画舫正奏着小曲,两岸的柳树枝条垂到水面,搅碎了满河的霞光。赵砚上船前,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锦囊,递给林辰:“这是七皇子让我转交的,说是‘宸’字玉的另一半,终于找到了。”
锦囊里是半枚碎玉,与林辰药囊里的那半拼在一起,正好是个完整的“宸”字,玉缝处刻着极小的“药宗”二字。
“原来这玉是药宗的信物。”林辰喃喃道。
“是啊,”赵砚笑道,“七皇子查了太医院的旧档,说林文渊先生本是药宗的最后一代传人,这玉是药宗的‘镇宗之宝’,能辨别药材真伪。”
林辰握紧玉,突然觉得两世的记忆在此刻彻底通了——梦里的医学知识,药宗的解毒方,七皇子的铅毒,民间的土方子,原来都被这枚玉串在了一起,指向同一个终点:让药草救人,让真相流传。
船开时,赵砚站在船头挥手:“林先生,记得回信!七皇子等着听扬州的药市故事呢!”
沈念追着船跑:“赵先生,记得教御膳房做紫苏粥啊!”
林辰和阿默站在码头,看着船影渐渐消失在运河的尽头,水面的霞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吴郎中拄着竹杖走来,看着那枚并蒂七叶一枝花,笑道:“该炮制了,用运河的淤泥,蚀骨的井水,还有……”他看向林辰,“你两世的心思。”
林辰点头,转身往药铺走。夕阳落在“百草堂”的木匾上,把“药舟渡人”四个字照得金光闪闪。他知道,这路还很长——要教孩子们认药,要改良老方子,要让并蒂花年年开花,要让更多人知道,药香里藏着的,从来都是生生不息的希望。
晚风拂过柳梢,带着运河的潮气和药铺的清香,像在说:别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