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的呼吸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中寒芒更盛。
他对灰鹞无声地打了个手势:你继续盯梢。自己则如同最谨慎的捕蛇人,身形压低,几乎贴着地面,循着那若有若无的痕迹,一寸寸地摸了过去。
痕迹在林边一棵老槐树下中断了。翎的目光仔细扫描树根盘虬处潮湿的泥点、剥落的树皮。突然,他伸出两根手指,从树皮缝隙里极其小心地拈起一点点微末的、灰褐色的粉末。
不是泥土。 没有腐殖气味。 带着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劣质雄黄又掺杂着苦涩药草的…难以形容的刺激性气味。
翎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一个指肚大小、蜡封好的竹筒内。同时目光锐利地扫向槐树斜前方两尺远的一丛看似普通的野蕨。一片蕨叶的叶脉上,沾着一点极其微小的、新鲜的粘液,在昏暗光线下几乎无色。
他伸出小指,用指尖极轻地触了一下,粘液带着阴冷的湿滑感,绝非清晨露水。
两个极其微末、却又诡异至极的发现。像黑暗墙角里滋生的霉菌斑点,昭示着某种不祥的窥探。
灰鹞的身影如烟般出现在他身边,眼神中也带上了凝重。他指了指营地另一面一个刚刚安置好的灶棚附近:“那边靠近水源的泥滩地上,也有一个类似的半掌印,像是踩上去又立刻提气收足的。”
营地内部热火朝天,没人察觉。营地边缘最幽深的角落,阴影却在无声地滋生、蔓延。
…
船舱内,光线被刻意调暗。老药师指间的银针捻动着,细如牛毛的针尖在凌白安肩头几个暗红发黑的大穴周围起落,引动丝丝缕缕粘稠难化的黑气。昏迷的少年额头不断溢出虚汗,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向淮江守在一旁,全神贯注于杜老的动作,手里捏着一小块冰凉的凝冰散药锭,随时准备压制可能再次汹涌的残毒。
忽然,船舱门帘悄无声息地被掀开一条缝。容鸢的衣角在门缝外一闪而过,没有走进来打扰,只是将那根在甲板上探了惊轲脉象的手指,微微屈起,对着杜老做了一个极其迅疾隐蔽的手势——三指微拢,指尖微颤。
老药师手中的银针猛然一滞,捻转的频率刹那间发生了变化。
他那浑浊的眼珠猛地抬起来,越过呻吟的凌白安,死死盯向舱门缝隙处容鸢那半张在阴影里几乎看不清轮廓的脸,苍老的面孔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怎么可能?!少东家年纪轻轻……
看来那味解药不能再做了,成败与否,就看墨山道的造化,若是继续下去,惊轲倒了,人心也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