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已亲率问罪王师列阵于尔国门前!天戈所指,伐逆镇苛,诸神辟易!”字体霸道纵横,墨迹沉暗如凝血。
紧逼而来的杀气几乎化作了实质,穿透纸背:
“此旨既达,限时三刻!撤尔长江水道一应铁索、浮桥、兵寨!令尔水师帆落旗卷,避行江心,凡胆敢阻挠天兵一船一帆者——斩!无赦!以谋逆同罪论处!天下共诛!”
落款:大宋开宝皇帝 御旨立书 !
朱红的“敕命之宝”御印端端正正压下,那血红印泥透纸而出,刺得李煜双目生疼!仿佛那御印中渗出的真的是滚烫的帝王之血!
整个御书房死寂一片。所有闻讯赶至的重臣,无论是亲王勋贵还是宰辅尚书,此刻都垂首如顶万钧石闸!无人敢高声喘息!
屏风后依稀传来一两声侍女的抽噎,旋即又被森冷的气氛死死压下。
北宋龙舟掀起的浊浪滔天似乎已扑过了长江,冰冷的海腥与血腥味的寒风低吼着,挤过了重重门槛,刮得人骨头缝都在打颤!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煜身上。也包括角落里一个侍立在灯影深处,穿着普通内监袍服,始终不动声色微垂着头的身影。
李煜身形僵立在那方印玺的凶锐注视之下,眼角余光扫过那个太监,那奴才的平静更映衬出他此刻的狼狈与微弱。他闭上眼,将这金碧辉煌的囚笼深锁的痛苦艰难吞下,再睁开时,眼眶泛红,带着一种近乎溺毙者的绝望与屈辱。
声音终于艰难地挤了出来,嘶哑难辨:“传旨……”他嘴唇哆嗦着,顿了顿,“给…江都水师都督周章……”周延之与所有臣子的心都随着他的停顿猛地揪紧!“着其即刻遵旨……撤去金陵水路所有屏障关卡,接应船队避让江心主航道,不得有丝毫轻启战衅延误之举……”
每一个字都耗去了他全身气力,仿佛要在唇舌间研磨滴出血来!圣旨出口,犹如割城献降!
“臣……遵旨!”周延之喉咙滚动,以头触地领旨的声音也在发颤,带着无比的沉重与悲惭。
就在此刻,御书房外殿角晦暗处,一直如枯木般伫立不动的小太监,那低垂视线的眼中,一抹极快极冷的幽光闪逝而过。
脚尖几不可察地向后挪了半步阴影之中,随即木雕般的表情下,一道无形的暗流比夜色更迅疾地,钻入死寂宫墙秘道深处……